那屏風上的孔雀目,近看不過核桃大,遠看隻有橄欖核大!
這真的是人能射嗎?
尹問綺很懷疑。
鄭嶠還一本正經的和尹問綺解釋:“一時半刻,活孔雀弄不到,就用這屏風比試吧。你先射,我後射,孔雀目中,箭多者為勝。”
“……還是你先射吧。”尹問綺假笑。
“尹郎君不要以為我讓你先射是看不起你。我並無此意。”鄭嶠還很認真的解釋,“既是我邀戰,自然你先行。”
“還是你先射!”尹問綺重重道。
情況確實很突然很危急,不過這個時候,尹問綺已經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剛才端木桃之所以叫鄭嶠“鄭武夫”,是因為鄭武夫就是鄭嶠的外號。
之所以會有這麼個“雅號”,乃是因為愛弓的他,射術確實很好,好到號稱世家之中用弓第一人……偏偏世家中又重文輕武,鄭嶠雖然武藝超群,也不見多得重視,因而就有了這麼個似諷似讚的號了。
一般的好,不太敢吹第一人。
吹出了第一人,可見鄭嶠弓術應該真不錯。
那麼,等待會鄭嶠射出了幾支好箭,他就順水推舟,甘拜下風、自認不如,直接不射好了。這樣,他們也說不上他欺君。
不是他欺君,而是鄭嶠確實好。
鄭嶠一定要好好發揮!
這樣自己才可以順理成章掩麵而走。尹問綺在心中為鄭嶠暗暗鼓勁。
就是可惜,才在公主麵前顯耀了一點點,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算了,原形就原形……
他的原形,公主應該也會喜愛的吧……?
至少最重要最惹人喜愛的特質他沒有欺騙公主。
他真的很有錢!
他的原形是金色元寶樣子的!
見尹問綺確實如此堅持,鄭嶠也就不再退讓。
“好,我先來。”
他朗聲說完,手一伸,隨從立刻奉上他的弓。
那是一把沉沉的、烏木色的弓。
乍看沒有多少特色,但拿在手中細細揣摩,卻能品出歲月的肅殺。
這也是一柄大弓。
沒有破甲弓那麼大,但也有鄭嶠半人高。
他凝神靜氣,抬弓射箭。
不是一箭,而是三箭。
三箭同時搭在弓弦上,瞄準前方孔雀目。
鄭嶠和尹問綺的比箭已經一觸即發。
旁邊裡,尹梵蘿無疑是最著急的一個人,尤其是當她發現嫂嫂的雙目,正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前方,看著這場比賽的時候,她心中的著急,達到了巔峰。
她知道自己哥哥。
知道什麼孔雀目,都是假的,壓根沒有孔雀也沒有射目,他們隻是為了快速娶公主而找人這麼吹噓了一番而已……
哥哥是肯定會輸的。
但至少不要當著嫂嫂的麵輸,親眼見的最是刺激,還是先想個法子,把嫂嫂從這裡引開……
她急中生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身體一歪……
沒有歪下去。
一隻同樣白嫩柔軟的手牢牢攙扶住她。
她轉頭一看,端木桃關切的麵孔出現在眼前。
“蘿娘,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嗯……”尹梵蘿欲哭無淚。
桃娘,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快?
這時,前方的鄭嶠倏爾鬆手。
“嘣——”
一聲弦鳴,三箭齊出。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再定神看去,前方孔雀屏風上,三箭箭尖如攢花般攢於孔雀目中,三十步的距離,橄欖核大的位置,竟無一箭超出範圍,世家第一神射之名,實至名歸!
一時之間,滿堂喝彩,掌聲不絕。
鄭嶠呼出一口氣,從屏息到放鬆的氣。
尹問綺也呼出一口氣,同樣是放鬆的氣。
射得真的很好欸。
那他可以沒有負擔的直接認輸了——
他剛要開口,卻聽見了尹梵蘿的連聲叫喚:
“嫂嫂?嫂嫂!”
他連忙轉頭,看見元觀蘊徑自走來。
“公主——”
元觀蘊看完了鄭嶠的箭術。
很強。
自己能贏嗎?
他不確定。
但他確定,尹問綺肯定贏不了。
所以,沒有考慮更多,他走上來。
“駙馬。”元觀蘊垂眸,拿過了尹問綺手中的追月弓,“看了鄭郎君的射術,我覺得鄭郎君射術也就平平,不及你萬一。你剛才不是說要教我射箭嗎?現在繼續教我吧。便是教著我……”
他側頭,看一眼鄭嶠。
“也能贏過鄭郎君。”
鄭嶠周圍的眾人愕然:
“口氣好大。”
“公主莫非沒有看清楚鄭郎君驚才絕豔的射術?”
“女流之輩,果然——”
“閉嘴!”說話的是鄭嶠。
鄭嶠牢牢盯了盯元觀蘊,又盯了盯尹問綺。
他看上去拿不太準。
但他說:
“請。”
“我……”尹問綺還有點懵。
但元觀蘊已經行動了。
他一旋身,直接站在尹問綺身前,肩膀向後一靠,靠向尹問綺的胸膛。
好……好瘦。
尹問綺想。
公主的肩膀,都是骨頭。
“駙馬。”元觀蘊叫了一聲。
尹問綺回過神來,立刻發現,公主已經抬起了雙手,手裡緊握追月弓,弓上搭箭。
“扶住我的手。”元觀蘊命令道。
尹問綺不由自主的照做。
“稍稍退後一點。”元觀蘊又低聲說。
尹問綺也跟著做。
“好了……”
他聽見了這麼一聲。
這一聲之中,他感覺懷中的身軀驀然緊繃,就像被拉開的弓弦一樣緊繃,緊繃之後,就是瞬息迸發出的一種極強的力量。
光芒與炙熱。
這個瞬間,尹問綺仿佛被火焰環繞,眼前隻見金芒之中,白虹飛馳。
繼而,“叮叮”連聲。
元觀蘊連出三箭,箭箭如電閃,如雷迅,果真快可追月——追上鄭嶠射出的三箭,又自其尾羽位置,將其一劈作二!
當眾人眼中快如白虹的箭光散去。
他們凝神再看,隻見三十步開外,孔雀目上,再無鄭嶠之箭,隻剩尹問綺之箭!
一時之間,滿堂死寂,相顧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