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一站 十安村特製魌頭。(2 / 2)

見到劉招娣,小紙人們捧住臉往天殊雪身後縮了縮。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劉招娣跪倒在地,彎腰磕頭。

“祭之女,求求您,救救可可吧。”

她的腦袋抵在地麵,寒意入侵皮膚,隻是沒等來回答,不敢隨意起身。

良久,劉招娣聽到衣物摩擦,天殊雪似乎動了一下。

“我不叫祭之女。”她回道,“我叫天、殊、雪。雪是下雪的雪,雪花的雪,純潔無瑕、不染汙垢的雪。”

末了,她又強調:“這是媽媽取的名字。”

劉招娣依舊保持磕頭的姿勢,寒冷讓她昏昏沉沉。

“我明白了,祭…天殊雪大人,求求您,救救可可吧。如果繼續讓她待在這裡,她會被帶走,會……死的。”

說到末尾,劉招娣難掩眉間痛苦。

然而天殊雪卻道:“我們在旅遊,旅遊是不會有危險的。”

“……您說的對。”劉招娣苦笑,“但是,旅遊太長了,可可還小,她不能在外麵這麼多天,可可的媽媽會擔心的,可可也會想家和家人……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您可以送她回去嗎?”

聽到家人二字,天殊雪不變的麵容,似乎有了輕微的變化。

半晌,她答道:“嗯,媽媽會擔心的。等十安村旅遊結束,我們去問問小黃先生,可可會回家的。”

這便是劉招娣想要的答案了。

從天殊雪的言談中,劉招娣猜測,她一定非常重視自己的‘家人’。

所以,隻能利用這一點了。

這位不諳世事的祭之女,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吧,答應這件事,到底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或許她將永遠錯失離開此處的機會。

可是劉招娣沒有辦法。

她隻想…隻希望自己的孫女,可以幸福、快樂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正如可可的母親所言,可可就是可可,永遠不需要獲得他人的‘認可’才能體現價值,她的存在本身,就已令家人欣喜,是被肯定的孩子。

即使沒有那些被強行附加的作用,可可也會是最完美的小孩。

她會代替劉招娣,去看遍這個將死老人從未見過的美麗世界。

“……謝謝您,有您這個保證,就夠了。”

再次深深磕下三個頭,劉招娣艱難爬起,走出房間。

天殊雪稍稍歪頭。

“為什麼要謝謝?”她問。

劉招娣無法回答。

“好的。”天殊雪沒有執著,“晚安,劉招娣。”

“晚安……大人。”

門被關上。

天殊雪往下看,兩個小紙人跳出身後,學著她的模樣,歪頭往上看。

她們從身後變出一本泛黃的書本,暗藍色的封麵沾有汙漬,裝訂的邊線脫開,破破爛爛。

書的左邊,豎著寫了一行字:《十安村降神錄》。

“大堂妹,二堂妹,你們想看這本書嗎?”

兩個小紙人上下蹦躂。

天殊雪翻開一頁,道:“好的,我們來讀睡前故事。”

字跡紅的發黑,但這並不影響閱讀,於是,她用手指按住書本邊緣,輕輕讀出內容:

“十安村信奉十安仙翁。九為極數,十為圓滿,十安仙翁法力無邊,佑我子孫千秋萬代。”

“十即圓滿,東南西北,天上地下,皆有十安仙翁庇佑。”

……

“安意為平安,屋下有女,須將未經人事之少女獻於仙翁,可保出入平安。”

“女有三劃,與十相接,為‘十三’。獻十三女迎神,為至高禮數,仙翁法力圓滿,降臨世間,萬事太平,可生死人,肉白骨……”

說到此處,小紙人突然將短手放在天殊雪手背。

“嗯……要睡覺了。你說得沒錯,大堂妹。”她合上書,“那我們明天再講吧。”

大堂妹二堂妹擊掌。

天殊雪站起,把《十安村降神錄》收進背包。

“對了。”她舉起平板,“我已經在畫大堂妹和二堂妹的畫了,你們每天都要來,要做模特的。”

平板的畫布上,兩個模糊的色塊並肩而立,一個高些,一個矮些。

兩個小紙人飛到她兩側,用紙張臉蛋蹭蹭天殊雪的臉頰,從門口離開。

蠟燭滅了。

滴答、滴答。

時間過去許久。

天殊雪從黑暗中睜開雙眼。

她按動平板的電源鍵。

【22:30】

“睡不著……”

她的手中還捏著紅蓋頭。

“香味沒有了。”

天殊雪從床上起來,在一片暗色的廂房內,精準看到桌上黯淡的紅眼。

“司機先生。”她走去。

“對了,你還沒有身體,你需要一個身體。我睡不著,我現在給你做。”

就這樣,天殊雪撇下桌麵的司機腦袋,抱著紅蓋頭出門。

吱呀——

廂房門被推開,熄了燈火的大院漆黑一片,掛在梁上的紙燈籠到處亂撞。

還好,勉強能看到各種物體的形狀。

“司機先生需要身體…嗯,要找身體的材料……”

天殊雪在走廊筆直前行,獨自喃喃。

院落牆角疊放了一堆紙紮用品,因為有好幾個乘客在此製作紙人,彩紙和竹簽有些許淩亂。

穿著單薄的少女腳步比貓還要輕盈,沒有絲毫聲響的來到邊緣。

物品堆前蹲著一個人。

他背對天殊雪,紋絲不動。

見此,天殊雪隻是走到他旁邊,將裙子整理好,用同樣的動作蹲下。

然後,開始篩選材料。

咯吱、咯吱。

天殊雪把需要用的材料準備整齊,耳邊出現格外的紙張摩擦聲。

她轉頭。

眼前是一張漆白的臉。

和她蹲在一起的人扭過九十度腦袋,腮紅呆板,眼睛死寂。

“紙人先生,您好。”天殊雪這才出聲,拿起一張紙,“我要給司機先生做身體。”

說罷,她繼續埋頭製作。

烏紗般的雲在天空移動,她的身邊,白色過分紮眼。

天殊雪停下工作,又轉過頭。

紙人近了幾分,貼在她身旁看她。

於是少女伸出手,道:“紙人先生,您要和我一起給司機先生做身體嗎?”

紙人沒有回答。

他終於扭過咯吱咯吱的腦袋,從紙紮堆裡拿出一個小紙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紙人把小紙人拿給天殊雪看,可她卻搖頭。

“我要給司機先生做身體,不能和紙人先生過家家。”

……

“等我做好身體,就和紙人先生過家家。”

紙人不再有動作。

他就靜靜待在一邊,凝望折疊紙張的天殊雪。

直到她起立。

“好孩子一定要在十二點前睡覺,媽媽是這麼說的。”

天殊雪往回走了幾步,她看向後方,紙人不知何時立起,站在原地目送她。

“我要去睡覺了,紙人先生也去休息吧。晚安,紙人先生。”

風沙沙作響,無人回答。

身後的白色越來越遠,天殊雪還是捧著視若珍寶的紅蓋頭,停在隆重裝扮的祠堂。

她的手貼在紅木棺材。

“找到了。”少女慢慢合眼,“香味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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