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衛清怎麼也沒想到, 家世居然會成為自己娶妻的阻礙。
黎善願意給他機會,他很高興,但黎善提的問題也很實際。
就好比剛進門的大嫂吳梨,羅玉秀同誌看不慣她的原因是因為她對兩個繼子的態度過於敷衍, 這也就算了, 還照顧不好大哥, 每天都在跟娘家那些極品親戚糾纏不休,但在吳梨看來,就覺得是因為娘家無人幫襯,所以羅玉秀同誌看不起她。
以人度己, 若他和黎善同誌結了婚, 羅玉秀同誌是不是也有可能挑毛病?
這可不行!
蘇衛清蹙著眉頭, 一路深思的回了家。
一進家門, 羅玉秀就急匆匆地迎了上去,滿眼都是期盼:“怎麼說?你跟善善那姑娘說清楚了麼?媽什麼時候請媒人上門比較好?”
媒人?
現在不是媒人的事啊。
蘇衛清嘴一撇,神情鬱鬱:“你兒子我, 可還沒能把你小兒媳婦追到手呢。”
羅玉秀:“……”
眼神裡都寫滿了‘你怎麼那麼沒用’!
“人家說了,兩家家庭差距太大了, 她隻是個普通修理工的女兒, 而我,是副廠長的兒子,我倆啊……”蘇衛清兩手一拍,一攤:“門不當戶不對, 不適合。”
“哪裡不適合了。”
拿著本書裝模作樣的蘇維民終於忍不住了, 猛地合上書:“都是工人家庭出身,很是匹配了,修理工怎麼了, 一線工人最光榮,什麼叫做門不當戶不對?小黎這思想可不行啊,階級思想要不得。”
“你就彆吊書袋子了。”
羅玉秀和蘇維民不同,她是搞婦女工作的,自然知道那條隱形的歧視鏈。
說到底,任何年代,哪怕再階級公平,真到了自己頭上,也是希望能找個所謂‘門當戶對’的親家,到時候哪怕自己落魄了,也有‘親家’來提點照應兒子。
可問題是,蘇維民現在已經是副廠長,隱形的一把手,到底怎樣的嶽家才能滿足這個條件呢?
除非回省城去找。
但羅玉秀和蘇維民都不願意,更彆說蘇衛清本人了。
夫妻倆經曆過老大離婚,老二家的吵吵鬨鬨分居好幾年,現在隻期望蘇衛清能找個自己喜歡的,能和和睦睦的過日子,給小妹蘇衛萍做個好榜樣。
蘇維民不理會羅玉秀,再次感歎了幾句不應該,才又問道:“那這做副廠長也不是我能決定的,總不能為了給你小子娶媳婦兒,叫老子下台吧。”
“那倒不用。”
蘇衛清沒打算對親爹的工作指手畫腳,但是吧,也不能做絆腳石不是?
他咂咂嘴:“這樣吧,為了體現我家的誠意,等我攻克了黎善同誌,走到定親這一步的時候,希望我爸能放下架子,親自前往機械廠向黎善的舅舅和舅媽提親。”
至於黎紅軍?
蘇衛清自從知道黎善童年過的日子後,就再沒把黎紅軍當回事。
蘇維民瞪眼:“你大嫂二嫂可都是你媽去的。”
意思是他不去!
蘇衛清攥拳,陰陽怪氣地反駁:“誰叫你是副廠長呢?你要是個普通工人,我不就能娶媳婦兒了麼?”
蘇維民:“……”
這能怪他麼?
“行了,吵什麼吵,衛清你放心,隻要你能攻克善善這個難題,你爸這邊,我負責攻克。”羅玉秀拍胸口打包票,絲毫不理會背後蘇維民朝她瞪眼睛。
蘇衛清這才滿意,得意地瞥了一眼蘇維民,轉身回了房間。
他得趕緊給房間畫個平麵圖,他和黎善同誌都是新入廠的工人,暫時都沒有資格分單位房,所以未來的幾年還得住在家裡,他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裝修房間做他們的新房。
一直到蘇衛清關上房門,蘇維民才氣的拍大腿:“你就慣他吧!”
“行,就我慣。”
羅玉秀悠哉哉的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還往裡麵舀了一勺白糖:“你彆忘了,衛清這麼多年來,可就鬆口了這麼一次,還有十幾天就過年了,過了正月十五上頭的政策就要下來,你要是想兒子去當知青,你就繼續鬨騰,鬨到最後,把人鬨走了,你就安心了。”
蘇維民沒那麼偉大,自然舍不得兒子下鄉。
可是吧,這去提親……
“老大老二那邊我可都沒去,我去老嶽家提親,你叫前頭兩個媳婦怎麼想?你這不是給她們妯娌之間造矛盾麼?”蘇維民還在垂死掙紮。
“這有什麼,上頭兩個媳婦都父母雙全的,她們要是沒爹沒媽,你也親自去提親。”
蘇維民:“……”
真不愧是巧嘴羅玉秀。
拉的一手好仇恨。
“哎,真是的,我這個副廠長還當錯了?我看老大家的結婚的時候,也沒想這麼多。”蘇維民苦惱啊,這副廠長是領導任命的,又不是他非要當,能怪他麼?
“彆說你胖你就喘起來了,趕緊想想到時候怎麼提親吧,老大家……老大家那個恨不得賣姑娘呢,能不願意?”
羅玉秀睨了蘇維民一眼:“雖然親爸那邊不靠譜,但是幾個舅舅都能乾,彆到時候你這個副廠長丟人。”
蘇維民瞪眼睛:“開玩笑,我能丟人?”
他可是每個禮拜給職工開會的蘇副廠長啊!
另一邊黎善回到家,腦子裡麵想的還是剛剛蘇衛清離開時那可憐落寞的小眼神。
不得不說,蘇衛清長得是真不錯。
唇紅齒白,頭發烏黑,皮膚還是冷白皮,有點像西方童話書裡描寫的白雪公主似的,是個白雪王子。
但也不得不說,這樣的容貌在現今這個時候,可不算是個正統帥哥。
當然,大哥不說二哥,黎善也不是正統美女。
現在的帥哥是國字臉,大高個,而現在的美女則是圓圓的臉蛋,豐腴的身材,就像那天在藥廠門口看見的那個新娘子,那就是標準的時代美女。
黎善進了家門,發現家裡的燈亮著,卻沒人在家,桌麵上留了張字條,是小表弟張朝留的,說他去食堂買晚飯,讓黎善回來後不要著急。
“大姐,我買了饅頭,咱們晚上吃什麼菜?”
黎善回了房間剛把包放下,張朝就扒著門框露出半張臉來,顯然跟黎善前後腳進的門。
“食堂裡沒菜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張朝留的字條是說去買晚飯吧。
絕不僅指饅頭。
張朝立刻麵露苦澀:“水煮白菜,真的,我就不明白了,大白菜那麼好吃,食堂為什麼要這麼糟蹋?”
機械廠的食堂大師傅,出了名的愛做燉菜,但又不是那種濃油赤醬的紅燒係,而是清淡的南方係,對於愛吃重口味的青少年來說,那燉菜就跟開水煮白菜放點兒鹽沒區彆。
黎善有些無奈:“那菜不是挺好吃麼?”
“不好吃!”
張朝簡直對那水煮白菜深惡痛絕,因為冬天蔬菜稀少,吃的最多的就是白菜,要是換著花樣做也就算了,偏偏頓頓水煮,現在已經對白菜都不喜歡了。
“那行吧,我炒個白菜?”黎善站起來。
“大姐!”張朝惱羞成怒!
範琴一進家門就看見自家兒子追著外甥女後頭跑,外甥女手裡還拿著兩顆大白菜,似乎正準備炒菜,見黎善一臉輕鬆的笑,範琴鬆了口氣。
看樣子考的還不錯?
“大舅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