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你是什麼人我知道,你拿菜刀來逼我也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是那個女人出的點子吧,你也真是膽子夠大的,她的話你也敢信?”
黎紅軍愣住,仔細一想,張逐日說的還真沒錯,童玲就是個會出餿主意的女人,他不讓童玲管黎善婚事,童玲就給黎善介紹傻子,他不去革委會,童玲就威脅他說要自己去,然後……今天拿菜刀,也是童玲給出的主意。
倒不是後悔了,單純是在生氣,氣童玲當時逼著他去革委會,結果呢?
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頓時連手裡的菜刀都拿不住了。
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剛這麼想著,就聽見後頭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放下菜刀,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黎紅軍看著眼前出現的十幾個綠軍裝,眼圈都紅了,他扔掉菜刀,舉起手來。
他就知道,童玲果然隻會出餿主意。
但是!他醒悟的太晚了。
黎善見黎紅軍被困住了手,才從人群後麵跑到張逐日身邊:“大舅你沒事吧。”語氣裡滿是擔心。
“我能有什麼事?”
張逐日冷哼一聲,見黎紅軍已經被人扣了起來,低聲斥道:“慫包。”
黎紅軍眼睛頓時更紅了。
晏安國也鬆了口氣:“你就彆刺激他了,也幸虧他膽子小,不然你都得出事了。”說著,他衝著人群裡張望:“對了,衛清呢?善善不是說他先過來了麼?”
“來了來了。”
蘇衛清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他剛剛見晏安國來了,便趕緊去牆角那兒將包給拎回來了,生怕有人趁亂將包給拎走,裡麵雖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都是黎善千辛萬苦背回來的海鮮。
情義值千金呢。
“他剛剛站在人群裡,估摸著也防備著呢,我還怕這小子出來搗亂呢。”張逐日為蘇衛清解釋了一下。
而黎紅軍的視線,卻死死的盯著黎善。
黎善也毫不畏懼地看了回去。
“黎善,你不是在瓊州麼?”黎紅軍先看看黎善,又看看張逐日:“你騙我?”
什麼黎善去了瓊州,一切都是假的!
張逐日聳肩:“騙你又不犯法。”
黎紅軍氣的直衝腦門,眼前一個勁兒的冒金花,那是被氣急了,血壓衝腦的表現,但他卻知道自己不能暈,他看向黎善,語氣都軟了:“善善,爸知道對不起你,可家裡的房子也是你媽的心血,難道你就這麼狠心麼?”
黎善:“……我不是紡織廠工人,我就算簽了字,房子也不可能是我的。”
她毫不猶豫地紮黎紅軍的心:“再說了,家裡就你和童姨兩個人,要那麼大房子乾什麼?我聽說你現在還換了工種,從機修工變成了掏糞工,黎聰和黎珠現在也已經是農村戶口,難不成你還有辦法將他們弄回來?”
所以說……
“真彆忙活了,沒意思,你弄再大的房子,占再多的地方,以後落了個無人繼承的下場,豈不是更可憐?”
“難不成……你想把掏糞工的工作讓給黎聰?”
黎善笑了笑:“那估計黎聰寧可在鄉下種地,都不願意當掏糞工。”
若說張逐日的話隻是叫他氣憤無比,那黎善這一番話,就足以叫黎紅軍氣的吐血了。
他頓時破口大罵起來:“你這死丫頭,當初在你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把你掐死,扔到糞桶裡麵淹死。”
黎善立即回頭:“公安同誌你們聽見了麼?這人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他還要殺·人呢,快把他抓起來關好了,否則以後害了人,那才叫冤枉呢。”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是你親爹!”黎紅軍氣地跳腳。
“你沒看見我發在省報上的聲明麼?”
黎善詫異,難道黎紅軍人緣還挺好?所以壓根沒人上門去嘲笑他?
黎紅軍目光躲閃。
“感情是看到了。”
黎善嗤笑一聲,她還真是高估了黎紅軍:“那你該知道,我現在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隻是生了我,卻沒養過我,更彆說當初生我時受罪的是我早死的親媽,你早就不當我是你女兒了,那也彆怪我不把你當爹。”
“對了,我再說一句。”
“童玲讓你拿著菜刀來威脅大舅的辦法,簡直糟糕透了。”
黎紅軍被人給拉走了,持刀威脅人,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性質簡直太惡劣了,就算苦主不追究,公安局也是不會放過的。
也幸好黎善的戶口從小就跟著張逐日,不然的話,她恐怕也會受牽連。
不過現在黎善又補上了斷絕關係的公開聲明。
“以後我們孩子要是想當兵或者當乾部的話,怕是不成了。”黎善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大仇得報的喜悅,她甚至多了幾分揪心。
說到底,黎紅軍是壞分子還是什麼都無所謂,真進了公安局,那就要留下案底了。
未來她孩子要是想當兵的話,會影響政審。
可她後悔麼?
並不。
黎紅軍這樣的人,你但凡讓他得逞一次,下次他的膽子就會更大,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一下子把膽子給嚇破了,以後也就不敢了。
蘇衛清圈住她的肩膀,重重的拍了兩下:“以後孩子好好學習,爭取也考藥廠就是了。”
藥廠上班又不需要政審。
“終究咱們還是斷了孩子一條路啊。”
黎善覺得特彆對不起未來的孩子,能不能當兵或者能不能當公務員那是另一回事,她親手斷了這條路才是最重要的。
“那要不,咱跟姑夫說,這事兒咱不追究了?”蘇衛清見黎善是真的難受,又連忙提議。
“算了,彆了。”
比起還不存在的孩子,自然是親媽的仇更重要。
黎紅軍被帶走了,但機械廠八卦的人卻越來越多,黎善想,可能要不了一個晚上,整個機械廠的人都會知道,她黎善親手將親爹給送進了公安局。
“彆胡思亂想了,是他自作孽,咱們可從來沒主動找過他麻煩。”張逐日勸外甥女。
黎善點點頭,打起精神來:“算了,他是活該,我從瓊州帶了不少海鮮回來,大舅,我今天一定得露一手,給你們做兩道大菜。”
張逐日拍拍蘇衛清的背,示意他去開門:“行,那大舅可就等著了。”
進了門,就看見張儒東正站在院子裡。
他抬手就一巴掌拍在黎善背上:“你這死丫頭,誰叫你把你姑父喊來的?”
“姥爺……”黎善有些不知所措。
“爸,你這是乾啥呀,善善才剛回來。”張逐日嚇了一跳,趕緊快走兩步攔住張儒東。
“你也是!”
張儒東的怒火轉移到了張逐日身上:“你磨磨唧唧乾啥呢?叫孩子擔心,你知不知道,你把黎紅軍送進去了,也把善善毀了,為了那樣一個人渣,你害的善善的孩子以後都不能當兵了,你知不知道啊。”
他急的直哆嗦,拐棍不停的在地上戳著。
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張儒東是真的生氣了。
他是個老兵,這輩子最滿意的就是將二兒子送進了部隊,他自然希望孫輩能更出色,最好各個都能進部隊當兵報效祖國,所以他見黎善這樣糟蹋前程,他就忍不住的憤怒啊。
黎紅軍那就是個人渣。
為了他付出這樣的代價,不值得。
黎善沉默,張逐日也才想起來這回事,也跟著急了:“那怎麼辦?我現在去公安局說咱不追究了?”
“快去——”
張儒東又舉起拐杖喊道。
張逐日趕緊推著自行車就跑了。
黎善想說不用,可看見張儒東那銳利的眼神,也不敢吭聲了,隻好沉默著去廚房做菜。
就這樣魂不守舍的。
黎善做完兩個菜的時候,張逐日回來了。
張儒東連忙問道:“怎麼樣了?”
“本來就沒填犯罪記錄。”張逐日拍拍自己的腦子:“我也是忘了,安國怎麼可能叫善善留下這麼大個問題。”
“那就好。”
張儒東也是情急生亂,聽到這個答案也鬆了口氣。
“主要黎紅軍隻是嚇唬人,沒真傷到人,否則的話事情就沒那麼輕鬆了,倒是我在門口碰見童玲了,她又是哭又是鬨的,估計也是後悔了,還想給我跪下,我趕緊讓開了。”
他可不受不起那個大禮。
“她說以後都不來找善善了,我乾脆順勢讓她簽了個紅楔,然後就順勢進去跟安國打聽了一下情況。”
顯然,晏安國本來就沒打算給黎善添加這些履曆。
更何況:“安國也說了,當年善善是在家裡生的,誰也不能證明善善是紅軍的親生女兒,再加上戶口一直跟在我名下,大不了以後不承認和黎紅軍的父女關係。”
反正這年頭到處都挺亂的。
話是這麼說,但事情不能這麼辦。
“總歸黎紅軍沒出什麼大簍子。”
這算是張儒東唯一慶幸的點了。
黎善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她還沒生孩子,幾十年後都沒成分論了,‘壞分子’自然不會影響政審,但一想到黎紅軍以後還能回去上班,她就極度心情不爽。
“想想以後幾十年他都要天天掏大糞,心情有沒有好一點?”蘇衛清攬著她安慰。
黎善:“……”
“果然好多了。”
但是:“我明天一早就去把字簽了。”
省的黎紅軍回來又鬨,明天正好黎紅軍不在,她去和吳長春做個交接,以後紡織廠的那堆破爛事,她就徹底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