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梅的白發並沒有引起楊嘯的重視, 畢竟少白頭的人不在少數。
如今大多數人身體都不算康健,營養跟不上,頭發自然也就枯黃發白,若誰有一頭黑亮的大辮子, 周圍的人都會十分羨慕, 倒不是羨慕這兩根辮子好看, 而是羨慕這人家境好。
能將辮子養的這麼黑亮, 可見平常夥食很不錯。
傻羅鍋說李紅梅頭發白了, 楊嘯也隻能想到, 他那個堂二舅媽是個苦命人, 二婚嫁的也不是個富裕的。
“總歸繼續盯著,彆叫他來打攪到了旁人。”楊嘯不相信賀堂能一直不露馬腳,現在抓不住把柄,無法他還在蟄伏而已。
傻羅鍋憨厚一笑:“行, 放心吧,我這雙招子啊, 利著呢。”
想逃過他的眼睛, 絕無可能。
說完,又抓了楊嘯一把花生才轉身出了院門, 趁著夜色回到了學校裡的宿舍,就著花生喝了二兩小酒,一雙鷹隼一般的眼睛看著他宿舍窗戶外麵的那件學生寢室,隻見上鋪床上躺著的賀堂翻了個身,從麵朝牆的狀態變成了麵朝外,恰好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倒真有幾分英俊來。
傻羅鍋啐了一口,心底暗嗤‘怪不得能招惹那麼多女人’。
賀堂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次日一早, 他帶著一瓶新的藥去上課,課間悄悄夾了一個紙條在李紅梅的書裡,他的字體是苦練過的,端正中帶著幾分飄逸,哪怕不曾見著人,光看這個字,都會平添幾分好感來。
紙條很小,上麵內容也很少。
隻說藥已經到了,約好了放學後去學校的湖邊給她。
李紅梅心神一鬆,隨即又染上期盼,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發頂,然後又扒拉兩下,用外麵的黑發蓋住裡麵的銀絲,又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猛地回頭,詢問身後的一個女生:“小芳,你上次跟我說你那頭發是怎麼養的?”
“用刨花水啊。”
小芳見李紅梅真感興趣,立刻湊過去說道:“我們院兒裡有個老婆子以前是唱戲的,她們戲班子的姑娘以前都是用刨花水梳頭,那頭發油亮油亮的,你瞧我這頭發,就是刨花水養的。”
李紅梅下意識地看向小芳的頭發。
確實,她的頭發又亮又黑,梳成大辮子後又粗又長,看著就叫人羨慕,不像她,從小營養不良,如今就連發根都白了,但這又能怪誰呢,那年月誰都沒的吃,繼母能將她養大供她讀書,已經再好不過了,她還能苛責什麼呢?
“那這周末我跟你一起去養頭發去唄。”
“行啊,不過可不便宜哦。”
這可是那婆子的看家本事,雖然是偷偷做的生意,但小芳也不想砸人家招牌,人家無兒無女的,又沒有個正經工作,雖說能拿到供應,但總有要用錢的時候,全靠著手藝過日子呢。
李紅梅抿了抿嘴,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正低頭看書的賀堂,然後重重點頭:“隻要能養頭發,貴點兒也無妨。”
小芳看了她頭發一眼,也跟著憂心地歎了口氣。
“你這頭發,怎麼就瞧著比前幾天還白了?”
“不能吧。”
李紅梅不由緊張地捂住發頂,學校發的補助她可都用在吃上了,這些日子也沒熬夜看書,怎麼可能頭發還越來越白了?
小芳見李紅梅臉都白了,趕緊改口:“怕是我看錯了,這太陽大,反光呢。”
雖然改了口,卻還是叫李紅梅心底落下個心病。
晚上舉著鏡子去走廊裡的燈下照鏡子,昏暗的燈光,憔悴的臉龐,卻頂著一頭花白的頭發,李紅梅心底一片悲涼,尤其到了第二天,看見小芳捧著書站在賀堂身邊,臉上帶著笑容,黑亮的辮子就這樣甩在腦後,叫她心情愈發的酸澀了起來。
如果她也像小芳那樣家境好,健康,漂亮……
——
楊嘯和蘇衛清約好了周末上門。
這一天一家三口都沒課,卻也沒有懶覺可以睡,蘇衛清得去趕早市買菜,黎善則帶著蘇小樓去糧油店買細糧,總不能叫人家來做客,結果卻給人家吃粗糧吧。
蘇小樓一路嘰嘰喳喳的,看到什麼都覺得有趣,明明平時很平凡的景色,從她嘴裡一過,立刻就變得有趣起來。
所以說,蘇小樓哪怕有一顆理科少女的心,但還是遺傳了自家親爹那文學青年的特質,就這語言表達能力,黎善以後都不用為小丫頭的作文擔心了。
“媽媽,咱去副食品店買點兒江米條吧。”路過副食品店的時候,蘇小樓突然頓住腳,一本正經地要求道。
黎善低頭:“我買了你可要都吃完,彆吃兩口就往那一扔,最後還得你爸幫著收拾。”
她不喜歡吃甜的,所以這些小零食從來不在她的選擇範圍內,蘇小樓人小胃口也小,卻偏偏愛嘴饞,什麼都想吃一口,吃不了一點兒又覺得膩,最後基本都進了蘇衛清肚子裡。
其實有時候想想蘇衛清的性子,挺像日後網上寫的那種嬌氣小公主的。
情感豐富,看見感人淚下的文章的時候,還會躲起來偷偷抹眼淚,愛吃甜食,喜歡捯飭自己的臉,還喜歡的穿漂亮衣服,也喜歡打扮媳婦孩子,黎善帶到京城來的那些裙子,都是蘇衛清看見好看的布料,給買回來找老師傅給做的,要不是現在不讓穿旗袍,蘇衛清還想請老師傅幫著做旗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