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不錯。”她潸然淚下:“下次不必為我勞神了。”
“有這麼難喝麼?”
柳尋芹當著她,麵不改色地仰頭一口飲儘。臉色平靜得像是感覺不到苦澀一樣。隨後,她將空碗擱下:“不過如此。”
越長歌眨
了下眼睫毛,盯著那白瓷邊緣,那裡沾了些水而顯得分外柔潤。
這一處被她飲過,留下了一圈水痕。柳尋芹剛才並沒有注意到,恰恰好地覆了上去。
這樣……好嗎?
有點羞恥。
她彆過頭,開始微微笑。嘴裡還是苦,笑一下又得捂著腮。
外頭過風,總把窗戶吹得敞開。柳尋芹剛剛站起身將其合好,以防弄飛越長歌那一大疊擱在桌子上的寶貴話本子以及稿紙。
然而待她轉過身時——
對麵那女人突然走了神,撫著半邊側臉,笑得一臉蕩漾滿城春動,還敷衍地嗯了幾聲。
“……你在笑些什麼?”
“沒什麼。”
越長歌婀娜多姿地站了起來,繼而笑道:“不和你說了。本座今日還得出去一趟。”
*
越長老一路風風火火殺向了春秋殿,將秘境的拓印封存好,本按理交給掌門過目,然而左顧右盼卻不見掌門。
遂揪了一守門的小弟子來問。
他答:“掌門有事外出。宗門內務,暫時交給鶴衣峰的卿長老管幾日。您去找她就好了。”
無奈。
越長老隻得再跑鶴衣峰一趟。
鶴衣峰上的雪此刻化了許多,半邊白半邊青褐相接。
瑰麗的雲環繞在四周,光一照徹,如夢似幻。
“小卿兒呢,她又哪去了。”越長歌的這個師侄也是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庭院裡隻餘雲舒塵一人,坐在一躺椅上,無所事事地晃著,她懷裡抱著隻三花色的貓兒。看見越長歌過來,雲舒塵慢慢將貓放下,看著它翹著尾巴從身旁輕快地溜走。
“你找她乾什麼?”
“東西已經做好了,自然要請個主事的人出來過目的,而後再在這張破紙上留個名兒蓋個印,本座才好光明正大走宗門財賬——”
越長歌比了個手勢,幽幽道:“事關你的那三成。”
“嗯,不錯。”雲舒塵閉上眼,嫻靜地搖著扇子,微微一笑:“還蠻快的。卿兒在後院練劍,你自己去找她。”
“噫,卿兒卿兒。”越長歌翻了個白眼:“真受不了你。”
雲舒塵依舊閉著眼,溫聲道:“你急什麼,六百年也沒看你急,想必越長老的心態很是穩健了,明年一定可以,再接再厲。”
“……”
如果說柳尋芹的話像針紮,冷硬得毫無溫情,那麼麵前這個女人交談要更可惡一分,溫溫柔柔地夾著陰陽怪氣。
她咽下一口氣,現在沒功夫和她吵架。
鶴衣峰後院內,地上微微凝了一層冷霜。
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一道劍氣自冰雪中破出,帶起大片勁風,冷意叢生。
越長歌閃身一躲,下一須臾,又出現在另個方位,正對上那雙黑如墨玉的眼瞳。
卿舟雪利落一個收勢,站定於跟前,冰劍於掌心之中湮滅,
化為紛紛細雪散去。
“嗯,我已等候師叔多時了。”
這清幽幽的聲音,聽了讓人很舒服。
“師尊說她已經看過,覺得不錯。那這玉印,我便立即給師叔蓋了?”
卿舟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自納戒裡取出玉印,在紙下一戳。輪到簽名時,她興許是懶得去拿筆墨,竟隨手摘了片飛葉,捏於手中,娟秀有力地劃出了筆痕——以極細微劍氣破出。
果然還是卿師侄順眼,哪哪看都是一副正兒八經又溫和有禮的模樣。
年輕一代,到底是比那兩個老女人強,沒有沾染上過多的汙濁與塵埃。
越長歌在心內飽經風霜地歎息。她取回東西,嫣然一笑:“多謝了小卿兒,師叔今日還是更喜歡你一些呢。我跟你說雲舒——”
卿舟雪清清冷冷道:“請師叔自重。”
“……哦。”
越長歌這一路走來,所受內傷頗為嚴重,太初境上空的風兒一如既往地喧囂,仿佛夾帶著冷雨拍打在她的臉頰。
大多半是被鶴衣峰那對粘膩的師徒氣的,一個拐彎抹角地埋汰她,另一個仿佛在提防她破壞她們兩人蜜裡拉絲的關係。
還是粘在一起為好,一對臥龍鳳雛。
……找到老伴了不起嗎?!
她回程時落在黃鐘峰,去揉了揉幾個撒嬌的可愛小徒兒烏茸茸的腦袋瓜,手感不錯,心情這才好了不少。
到底還是小奶團子們可愛。
某個小徒兒腦袋上彆著花環,沉甸甸一個,不讓摸,臭美得很,卻特來鄭重相告:“師尊,我今天,要成親。”
越長歌瞅著她那一口乳牙,說話還不利索,不由得好笑道:“你和誰成親?”
“她!”
一個奶團子拉來了另一個,兩團稚氣混合在了一起。一拜天地,兩小孩碰了碰額頭,二拜高堂——竟然沒弄錯方向,嚴謹地朝越長歌彎了個腰。直至於送入洞房,一聲清脆的吧唧,倆女娃娃相互啃了一口臉頰,算作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