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月皺起眉，不以為意道：“……誰會為那群歪瓜裂棗浪費時間門。”
宋時月見謝敏點頭，碗筷旁還放著那杯茶，忍不住道：“敏敏，不是說好喝酒麼？你怎麼喝茶？地月星的酒……可是很受歡迎的。”
謝敏手上的動作一頓，她像是想起什麼，而就這會兒的功夫，宋時月已經為她重新倒滿了一杯。
宋時月拿起自己的酒杯：“來……看看那麼多年過去，你的酒量有沒有進步。”
謝敏向著宋時月看去，見到女人眼中的親切之意，到嘴邊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
“噠……”兩人的酒杯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這次的酒是宋時月自己帶來的新品。
不同於過去的純香，這次的酒帶著些許微微的甜以及濃鬱的果香氣息，整體口感更偏向是果酒。這樣的口感讓謝敏多少感到有些意外，這似乎與宋時月過去給她的印象不太相符。
不過……酒的味道並不甜膩，回味時也帶著些許清甜，總體來說確實是好酒。
“話說回來……你居然會同意初瑤和牧妍在一起。”宋時月一邊喝酒，同時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謝敏的反應。
【Part 4 離巢的雛鳥2】
地月星是一顆在商業和機械裝備發展都十分發達的星球。
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地月星上天氣條件都與古現代的地球有些相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礦產相關資源相對於其他十大家族所在星球來說要少得多。為了地月星的可持續性發展，地月星代表的宋家，與其他各大家族都有一些合作。
意識到自己怎麼也打不過對方的謝初瑤，又恢複成了一臉沉默的模樣。
宋時月回想起之前謝敏傳送給自己的資料。
抗拒社交，但具備自理、學習以及自我生存能力。
常年與異獸作伴，哪怕多了兩個小夥伴，本該是生性好動的年紀，卻依舊一副獨來獨往的模樣，且具有很強的攻擊性。
“咕……”小孩的肚子裡傳出了咕咕叫。
宋時月看向她，但謝初瑤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甚至就連羞澀和窘迫的神情都沒有。與那些活潑好動的同齡人比起來，這樣的謝初瑤更像是個精致的人偶娃娃。
宋時月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並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但再怎麼說也不能把謝初瑤給餓壞了。
宋時月鬆開謝初瑤：“走吧，去吃飯，小鬼。”
身上的力道一輕，重獲自由的謝初瑤站起身，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盯著宋時月的背影。
沒等到小孩跟上的腳步聲，宋時月轉過身，就看到謝初瑤依舊站在原地，視線又再次回到飛船外的那顆星球上。宋時月挑了挑眉，幾步上前，不顧小孩的抗拒，牽起她的手就拽著她往通道深處走去。
“若是餓壞了，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隻用這一句話，謝初瑤就放棄了反抗。
飛船上除了宋時月還有一隊宋家家主的手下。
當宋時月牽著謝初瑤的手來到飛船上的餐廳，正好和其中幾人碰了個麵。
宋時月幾乎立刻就察覺到謝初瑤剛平靜的身體又恢複了緊繃，那雙黝黑的眼裡充滿了警惕和審視。
宋時月不動聲色的向前走了幾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察覺到那些人的目光消失，謝初瑤看了一眼宋時月側身的背影，肩頭隱隱放鬆。
等她們落座，機器人推著餐車來到她們的位置前。
謝初瑤沉默的看著機器人將食物擺上桌，注意到一旁宋時月投來的視線，她毫不畏懼的與女人對視。
“我要回家。”謝初瑤固執地說道。
宋時月神色平淡的看著她：“等你變強了，自然就可以回去。”
謝初瑤沉默了一會兒，黑亮的雙瞳直視宋時月，她接著問道：“有多強？像你一樣嗎？”
謝初瑤的直言讓宋時月心裡有些愉悅，這代表著，眼前這個小孩對她實力的認可。
宋時月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謝初瑤的這個說法。
不過她還不知道謝初瑤這樣的認可代表著什麼。
熊的本性並不會因為背景的變化而改變，隻看有沒有這個機會。
接下來，光是在回到地月星的路上，宋時月就遭到了小孩不知道多少次偷襲。
常年與異獸“作伴”，為了生存，謝初瑤不得不練就出找機會的本事。於是，彆說是日常活動的時候，就連吃飯、休息時，宋時月都遭到了謝初瑤的襲擊。
宋時月給謝初瑤開了不少在飛船上的權限，原以為這樣可以分散小孩的注意力，但怎麼也沒想到謝初瑤竟然對那些娛樂設備毫無興趣。除了謝初瑤日常訓練和看書時她能偷個閒，其他時間門幾乎都被謝初瑤給盯死了。
甚至還無師自通，通過傷敵200自損800的方式來突襲。
一次意外導致那把匕首最終刺向謝初瑤，那時候，小孩在宋時月的身上看到了破綻。雖然最終宋時月成功化解，但小孩很快展現出了不擇手段的一麵。
宋時月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將謝初瑤完全控製住。
女人緊緊的盯著謝初瑤：“如果是敵人，他不會憐憫你，你隻會死的更快。”
為了避免謝初瑤哪天孤注一擲，她最終還是收回了那把匕首。
失去“武器”，謝初瑤隻好撿回以前的攻擊手段。
兩人之間門“非親非故”，現在的謝初瑤可不像還是進化者的時候，會看在家族關係的份上放放水。更何況她已經承認了宋時月的實力，為了能戰勝宋時月，她的每一次突襲幾乎都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手段。
“嘶……”醫療室內，宋時月正用快速恢複噴霧給自己治療。
女人的下巴上掛了彩。
好在她的動作夠快，要不然這塊淤青就得落在她的臉上。
醫療室外，謝初瑤抱著一堆宋家下屬送給自己的零食，沉默的看著眼前的兩男一女。
“你就是謝家族長的女兒？長得可真像謝敏……”
“聽說有十來歲了，不過看起來怎麼那麼瘦小……”
“但是好可愛，冷著臉的樣子也好像謝族長……哇，她在看我。”
謝初瑤隻對這幾人提到謝敏時產生了些許反應，其餘時候哪怕對方一臉好奇探究的盯著她，那黝黑的雙瞳中也不見被引起絲毫波瀾。
“啪嗒”一聲，一包零食從謝初瑤懷裡滾落到地上。
三人中的其中一個年輕男人立刻走上前蹲了下去，把東西撿起。他看著麵前的女孩，不禁想到艾魯法星上的謝家族長，鬼使神差的來了一句：“你好，叔叔是宋家族長守衛團的副團長，你叫我爸……不，叔叔，我就告訴你怎麼打敗我們大小姐怎麼樣？”
此時謝初瑤身上穿戴的整整齊齊，腦袋後麵還被宋時月梳了個小揪揪。
不過許是受到影魔異化的影響，這兩年她的身體增長的很慢，身高也遠比同齡人要矮上一些。
謝初瑤白淨的臉上依舊一片冷漠，聽到副團長的話，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原本凝視前方的視線轉移到了副團長的身上，不過就在她即將有所動作時，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頭，不知何時已經上好藥的宋時月走到了謝初瑤的身後。
“……”副團長的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
“你剛說什麼？”宋時月眯起眼，微微一笑。
副團長連忙看向自己的夥伴，卻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跑出去了十米遠。
副團長後退兩步：“沒、沒什麼……大小姐，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宋時月冷笑一聲，摘下手中的手套直接往副團長的身上一扔。女人眼含殺氣將副團長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就憑你……還想當她的父親？”
副團長的腳步一頓，原來不是生氣自己要教小孩打敗她。
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更危險了。
副團長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手套，參考過去的習俗，摘下手套扔在對方的身上，那可是——決鬥邀請。
果不其然，宋時月牽起謝初瑤的手，略過他，女人聲音冷漠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決鬥吧。”
“……咦？”副團長一臉僵硬。
事情的發展很快就超出了飛船上眾人的認知，不過從艾魯法星回到地月星本就路途遙遠，又是關於副團長的樂子，飛船上得了空的成員全都跑到了訓練室，坐上訓練室側邊的觀眾席。
至於最佳位置，被宋時月留給了謝初瑤。
謝初瑤懷中的那些零食都被宋時月扔回給了自己的手下。
在離開艾魯法星時，謝敏就告訴過自己謝初瑤不能多吃零食，這些家夥，又是送禮又是企圖拐騙小孩叫爸爸，簡直就是在她的雷區上蹦迪。
“砰！”
副團長完全沒想到宋時月一上來就對自己使出殺招。
女人的眼神裡的殺氣將他牢牢鎖定，副團長隻覺得後脊發涼。精神壓製下，身體遲鈍片刻，下一秒，頭部就遭到了一擊重擊。
副團長後退好幾步，隱約看到宋時月再次向自己頭部發動攻擊，他反射性的用手臂擋住。隻是緊接著，女人的一腳就踹向了他的膝蓋骨。
見狀，副團長渾身一冷，他毫不懷疑女人這一腳下去，自己的膝蓋很有可能會碎！
這場決鬥毫無懸念。
起初副團長還能和宋時月打個“有來有回”。
結果當宋時月一對上觀眾席上小孩冷漠的視線，整個人立刻像是變了個人，所有的攻擊幾乎都向著致命部位而去。
“認輸、我認輸！大小姐……彆、彆打了……”
幾分鐘後，斷了鼻梁，半張臉都沾滿血的副團長在訓練區的牆角處蹲下，雙手舉過腦袋。
宋時月緩緩放下手，尚且還帶著幾分殺意的眼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副團長：“這麼不中用……若是謝敏，這場戰鬥可還沒那麼簡單結束。”
謝敏的父親曾說過，想與謝敏組成婚姻關係，至少得打得過謝敏。副團長在她的手上都過不了幾招，還想拐小孩喊自己爸爸？
看來還是平日的訓練太少，才讓家族裡的這些人有空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副團長連連點頭，生怕自己回應得太慢而惹得女人再次不快。
獲勝的宋時月收回視線，緩步走向坐在最佳位置上的謝初瑤。
“怎麼樣，小丫頭？老師厲不厲害？”
宋時月輕笑著，剛才那幾乎化成實質的殺意在女人轉身時就完全收斂了回去。
宋時月親昵的話語讓謝初瑤下意識皺起眉。不過對於他人自己的個人習慣，謝初瑤並沒有想去改變的想法。
就在宋時月以為對方不會回應自己時，謝初瑤卻突然開了口。
“母親……比你還要強嗎？”
謝初瑤輕聲問道，黑色雙瞳執著的看著宋時月。
宋時月唔了一聲，輕笑道：“我不知道。畢竟……距離她上次和我切磋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那個時候……可還沒有你。”
謝初瑤抿了抿唇，從位置上站起，黑眸盯著宋時月道：“一定是母親更厲害。”
宋時月輕哼一聲：“……哦？”
“她是族長。”謝初瑤給出自己的結論。
“嗯？”宋時月一愣，沒想到謝初瑤會說出這樣的答案。宋時月轉眼一想，在百歲宴之後，謝敏就正式繼承謝家族長之位，而謝家最後一任長輩也在一年前去世——如今整個謝家，都以謝敏為首。
能坐穩族長之位的謝敏，確實要比自己厲害。
想到這裡，宋時月彎起唇角，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
謝初瑤看到女人臉上的笑，不知為何心裡卻覺得有些彆扭，但……
“但是你也很厲害。”謝初瑤抬起頭，明亮的黑眸裡倒映出宋時月的模樣，她的腦海裡還回放著宋時月剛才近乎將副團長一擊必殺時的畫麵。
謝初瑤腦袋後的小揪揪在空中晃了晃，淡漠的神情變得極為認真的看著宋時月：“請你教我，老師。”
謝初瑤這聲“老師”，喊得宋時月整個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哪怕謝初瑤前腳剛學完，後腳就學以致用搞突襲，宋時月依舊笑著全部接收。
宋時月的教學模式更偏向規範化，不過與曾經的謝敏與雲菲不同，謝初瑤的身份特殊，儘管小孩的自理能力根本不用她操心，但宋時月還是把謝初瑤帶在了身邊。
“這個姿勢不對，小初瑤，再來……”
“反應慢了，沒睡醒嗎？”
“你母親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能毫發無損的單挑三頭異獸，瑤瑤怎麼又受傷了呢？過來……先治好再繼續練。”
宋時月減去了謝初瑤平時作戰時那些不必要的動作習慣，將女孩的所有作戰模式都朝著“快、狠、準”這三要素靠攏。
隨著師徒倆的相處日漸融洽，謝初瑤的突襲頻率也逐漸開始下降。
不過雖然如此，宋時月卻發現謝初瑤越來越難對付了。
“快住手！彆自己剪頭發……上次那個狗啃的造型差點害我被敏敏拉黑了……瑤瑤寶貝，過來，我幫你剪！”
謝初瑤手上的動作一頓，宋時月喜歡給自己起昵稱，幾次抗議無效後，她也索性由著對方去了。
兩年過去，謝初瑤身上的變化很大。
她的身高已經竄到了宋時月的下巴，再也不是當時那瘦瘦小小的模樣。
當四肢開始抽長，獨屬於女性的身體曲線逐漸在謝初瑤的身上展現，而女孩那原本有些憂鬱和低沉的氣質如今也變得清冷而高貴。
宋時月一邊給謝初瑤梳著頭，一邊看著謝初瑤如今的模樣，心裡頓時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這是禮物。”宋時月將一個銀色金屬扣塞進謝初瑤的手中。
謝初瑤愣了愣，很快發現這不是武器也不是防具，但上方的金屬環似乎帶有彈性，倒是和發扣有些像。
“能自動伸縮，是最新型的記憶金屬，對……確實是發扣……裡麵可以安裝定位器或者一些小裝置，具體想如何使用，隨你。”
“這是做什麼？”看到宋時月伸來的手，謝初瑤將發扣遞給了對方。
宋時月低聲笑了笑：“生日禮物哦。”
“……”生日？謝初瑤再次恢複了沉默。
這是個對她來說十分陌生的詞彙，不過在地月星的這兩年，身後的人已經陪自己度過2次，所以這是……
“畢竟要回去了，禮物隻好提前送你。”
謝初瑤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對方話中的含義。
“你說什麼……”謝初瑤剛想回頭，卻被宋時月按住了後腦勺。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力量，但情景卻完全不同。
直到銀色金屬發扣套上馬尾——
“好了。”說完，宋時月最後又替謝初瑤整理了一下衣領。
謝初瑤站起身，一如既往的黝黑眸子眨也不眨的看向宋時月。
女孩的麵色冷硬，這讓宋時月不由回想起自己剛把謝初瑤接回來的時候。
宋時月收斂起臉上笑容，正色道：“艾魯法星才是你的家，該回去了，初瑤。”
“……”
最終，她還是沒有贏過自己的老師。
就像來時無法拒絕，回去謝初瑤也同樣無法做出選擇。
刻著謝字的謝家飛船停在地月星航空站的上空。
謝初瑤走向停留在地麵上的飛行器，看著宋時月離去的背影，她忽然握緊了雙拳。想往前邁出的步伐終究沒有邁出，直到看到飛行器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樣，金屬發扣提醒著自己這是一件臨彆前的生日禮物。
謝初瑤低下頭，張了張口，但最終還是沒有挽留對方，轉身踏上了飛行器。
“再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