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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讓她上去了?!你們都不阻止她!”於峰手臂伸直, 戳向比賽場地,不可思議。
旁邊的龐興富也捋起胡子,一臉‘不聽老人言, 吃虧在眼前’的表情, 道:“哎,要不趁現在還沒開始,把那小姑娘喊下來吧,這次比賽可馬虎不得啊。”
袁經寶咂吧咂吧嘴巴,說道:“要我說啊, 剛才下午第一場比賽, 就應該先讓她上去, 最開始的比賽肯定要簡單嘛,你們這順序就排的不對……”
“那沒辦法,上都上去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李星鶴頭也沒回。
袁經寶被嗆到。
張明皓假惺惺道:“李同學,經寶也是提個意見啊,沒彆的意思, 你這話就有點……”
李星鶴不理睬他, 看著坐在木椅上的天殊雪, 聚精會神。
向雲才剛從勒脖懲罰中恢複,他掃了兩人一眼, “張先生, 袁先生,比賽已經開始, 說再多也無濟於事,現在煽風點火,對兩位有什麼好處嗎?”
這話一出, 無人作答,眾人也能全心全意關注比賽。
小翠宣布比賽開始,隨即播報:“今日最後的友誼賽,由遊客天殊雪,對,村民大堂——”
一個小小紙人飛出村民堆。
還沒飛到比賽場地,異變突生!
又有兩個小紙人手牽手,將這紙人擠開,穩穩當當的搶先坐在比賽位置!
彆說乘客們了,小翠都被這異變打斷。她藏得很好,不等眾人注意,立即改口:“對,村民大堂妹,二堂妹。”
一下對兩個村民!
瘋了!
“媽的,早知道這樣,就該商量好!”於峰從兜裡掏出一包煙,想抽一根冷靜冷靜,誰想,香煙直接從他手指縫掉了下去。
他蹲下身去撿,撿了好幾次都沒撿起,隻好使勁揉搓糙發,低聲咒罵一句。
於秀站在丈夫身邊,心臟砰砰直跳。
她本想說話,可於峰一臉頹廢,絕不是交談的好時機。
此時,被她捂住眼睛的可可掙脫懷抱,跑到劉招娣身側。
於秀眼底閃過尬色。
第三場比賽向雲被勒脖,她下意識護住可可,隻是後來鬼怪的反悔太有衝擊力,使她把可可忘了。
“哇,姐姐要上場比賽!”見到坐姿端正的天殊雪,可可的眼睛像發光的小星星。
她一直是多數乘客保護的團寵,就連上午王好戰敗,李星鶴等站在前排的人,都把慘狀擋的嚴嚴實實。
以至於到現在,可可都以為王好有事離開了。
孩童天真而懵懂,她把雙手放在嘴邊,對前方喊道:“姐姐加油!!!”
比賽場上,天殊雪聞聲回頭,黑發下的瓜子臉泛著易透的玻璃感,在沒有溫度的陽光下,她幾欲消失。
在眾多乘客中,天殊雪第一眼便看向呼喊的可可,輕輕點頭。
“好的。”她說。
聲音融化在空氣,無人聽見。
小翠咧開大嘴,淡黃色黏膩的液體從嘴角淌下,一滴滴滴落地麵。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的身體如爛泥腐爛,與地麵分化,變成兩個身形。
兩個小翠站在天殊雪左右,用輕重緩急各不相同的聲音道:
“二出剪,七巧巧,三股叉。”
“五福到,九到頭,一出繩。”
左手:二、七、三。
右手:五、九、一。
同時說出口的瞬間,所有乘客都愣了。
“這是作弊吧!”李星鶴脫口而出。
說完,他發現全部村民都在轉頭看自己。
它們微笑,眼神冰冷,似在警告。
向雲輕咳提醒,李星鶴小小哼了一下。
參加比賽的天殊雪沒被影響,她抬起雙手,用同樣的速度,做出不同的手勢。
完全正確。
乘客們鬆了口氣,小翠眯眼,上下眼皮粘連。
“那麼……”
“六六順、四季換、七巧巧、一出繩。”
“九到頭、三股叉、五福到、六六順。”
左手:六、四、七、一。
右手:九、三、五、六。
眾人高度緊張,可可卻苦惱的變換手指,對劉招娣道:“奶奶,這個好難啊,可可做不出來……”
儘管本身沒有參加比賽,可不知鬼神的可可,也在聽從小翠的播報,試圖兩手做出不同手勢。
可一隻手就難以快速擺出姿勢,更彆說同時用兩隻手了,沒有點反應能力,這種比賽百分百輸掉。
高中生費宇看了看自己的手,冷汗鑽心涼。
換成是他……早就在比賽開始那會死了。
誰都覺得天殊雪腦子不好使,神神叨叨,可她的能力,比在場很多人都要高強。
至少比賽到現在,她穩穩當當,從沒有踩在時間死線。
乘客們逐漸安心,小翠報數卻報的相當不滿,她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睛斜到一邊,壓在大堂妹二堂妹身上。
兩個小小紙人身形一滯,揮手速度增快。
小翠嘻嘻,隨即增加每輪播報的手勢個數。
儘管如此,天殊雪還是遊刃有餘的做完,臉上沒有多餘表情。
發灰的雲從四方飄來,擋住本就不多的陽光,賽場中央的小翠發絲亂飛,話語攜帶怒氣。
“三股叉、六六順、一出繩、九到頭、五福到、八仙來、七巧巧。”
“十滿堂、二出剪、四季換、七巧巧、六六順、一出繩、六六順。”
又是七個!
而且還要兩隻手做不同手勢!
那不就是十四個嗎!
瘋了!這擺明了是作弊啊!誰能做得出來!就算天殊雪動作靈活,那也不可能在規定時間,一口氣同時做出十四個手勢!
“媽的!”聽到報數,原本就頹廢的於峰更是暴躁,一連罵了好幾聲。
其他乘客也沒好到哪裡,老大爺龐興富臉色都被嚇白了。
這局要是輸掉,所有人都得死!
小翠報的多,坐在天殊雪對麵的大堂妹二堂妹也沒閒著,她們兩個身體雖小,但手臂揮動的可一點都不馬虎,每次都卡著最後一秒,停在天殊雪做好手勢的手上方。
生死一念,命懸一線。
乘客們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然而,李星鶴卻鬆垮身軀,舒展眉眼,不再緊繃。
向雲:“看出來了?”
“差不多吧。”他含糊。
宋嫣雨很想問他們看出什麼,擱著打什麼謎語,不過既然兩個‘聰明’人不緊張,那這局穩了吧?
接下來,小翠又一連念了好幾輪,無一例外是一組七個。
可惜的是,天殊雪從來沒有出錯,每次都能恰好在時間結束前做完。
“咯咯咯噠噠噠咯咯噠噠……”
小翠牙齒打顫,村民們也跟著渾身顫動。
哢嚓一下,小翠如麵具一樣的臉,裂開一道縫隙,在震顫中擴散全身。
她並未發出疼痛的叫喊,嘴角扯到眼角,邪笑起來。
“六六順、九到頭、七巧巧、一出繩、三股叉、五福到、二出剪、八仙來。”
“四季換、十滿堂、五福到、十滿堂、八仙來、三股叉、一出繩、六六順。”
一、二、三……
聲音快到乘客們沒聽清,他們隻覺這段報數很長,比之前聽過的任何一次都要長。
隨後,就見李星鶴跨出一步,用力喊道:“你們作弊!我要投訴你們!”
八個手勢!小翠念了八個!
哢嚓。
等聽到李星鶴的控訴,小翠臉蛋又多了一條裂縫,可她並不驚慌,低下頭,見證天殊雪的失敗。
即便她反應速度過人,也不可能一下做出這麼多!
眼見天殊雪做到第七個,而對麵的大堂妹二堂妹就要碰到她的手,分身成兩個的小翠,當即桀桀笑個不行。
“嘻嘻嘻……友誼賽,勝者是——”
她正欲宣布,下半句話戛然而止,那細長的眼睛更是睜到最大,黑色的眼眶裡充滿難以置信。
原本應該打在天殊雪手上的大堂妹二堂妹的紙手,此刻卻卡殼卡在最後一線,無法下落!
她們的手像是生鏽的指針,一抽一抽,不得動彈!
也是這關鍵的幾秒,讓天殊雪完成最後的手勢。
八仙來,八。
六六順,六。
時間到了。
比賽,結束。
“不——不不不不不!這不可能!不可能!勝者、勝者是——”
小翠的分身合二為一,她臉上的裂紋越開越大,咬牙切齒,從肚子裡擠出幾個字。
“勝者是……遊.客.方。”
宣布微不可聞,在乘客們劫後餘生慶幸的時候,小翠卻被無形之手扼住喉嚨,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連拖帶拽拉走。
隨後,參賽的大堂妹二堂妹,圍觀的村民,逐一消失,隻在原地留下一個完好無損的王好。
遊客贏了,原本應該死透的王好,又回來了。
他嘴唇發紫,雙手抱臂,凹陷的眼窩深深恐懼,是袁經寶和張明皓把他扶回,說了些沒多大用的安慰話。
“贏了!!!不愧是小雪!!!”李星鶴朝她奔去。
天殊雪用手按住裙邊,從木椅站起,回頭眨了眨眼。
……像一隻活潑的金毛狗狗。
“我就知道你能贏!”下一秒,李星鶴就站停在她麵前,“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
“嗯。”
李星鶴倒不在意她的冷淡,畢竟天殊雪對誰都這樣,他擺擺手,接著道:“既然贏了,我們就回去吧,正好趁時間沒到七點半,還能探索一會,為明天做準備。”
他一說完,原本亮堂的天登時變黑,黑夜往村長的家蔓延。
李星鶴:!
“不好,快跑!”他拽起天殊雪,調頭就走。
其他乘客也顧不上高興,使出全部力氣,拚了命也要回到安全區。
張頌頌營養不良,一副瘦弱樣,跑起步來比費宇還慢,幾乎要被黑暗追上。
她雙腿發麻,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大部隊,終於不再掙紮,選擇放棄。
“頌頌!彆放棄!”本應該跑在最前的宋嫣雨折返,把她拉起,“還有一段路就回去了!”
她不給張頌頌拒絕的機會,直接架起手臂,將瘦小的張頌頌背到身後,衝回乘客隊伍。
不僅身手好,跑得快,力氣還很大。
和漂亮的外表毫不相同。
也和一無是處的自己毫不相同。
張頌頌摟住宋嫣雨的脖頸,鐵鏽味充斥喉嚨,她努力把快流下的眼淚憋回去。
不能再給嫣雨姐添麻煩了。
在和死神賽跑一段時間後,全體乘客有驚無險回到村長的家,院內的圓桌上擺放了各色飯菜。
這天,沒有奇怪的屍體進門吃飯。
眾人紛紛落座,什麼都不管,一頓狼吞虎咽。
一場比賽五分鐘,下午四場,一共也才二十分鐘。可時間跳到晚上七點半,他們就和餓了半天似的,肚子痛的不行,再加上今天中午沒好好吃飯……
現在不吃,那不是等著餓死?
或許是因為大家白天都受了刺激,這頓飯吃的安安靜靜,沒人打岔。
等吃完飯,乘客們默不作聲的回房,打算早早休息。
宋嫣雨牽住張頌頌的手,領她回房後,在門口站了一會,道:“頌頌,你先休息,我去找那兩個大學生說點事,馬上回來。”
“啊……”張頌頌伸手,還是在宋嫣雨的等待下放棄,“嗯,好的…嫣雨姐,你去吧。”
“沒事的頌頌,我一會就回來,現在還沒到宵禁時間呢。”宋嫣雨說完,敲響隔壁房門。
張頌頌獨自一人坐在床邊,左手捏住五六年前出廠的破舊手機,右手攥緊到處發黃的校服。
姓名:張頌頌
隨身行李:【不穩定四邊形的多餘一角】
介紹:即使努力相融,也終究是穩定結構之外的多餘者。你知道其他人有多想擠掉你,成為牢固的三角形嗎?
*你是不穩定者,你是多餘者。即便作為遊客出現,本土居民也並不願意接納你。在你身邊有且僅有三者,當滿足以下條件時,可以使用行李——
①三者與你陣營不同,他們會被多餘的你破壞平衡。
②你與二者陣營相同,一者不同,多餘一者會被排斥破壞。
當然,首先,你要確保有他者願意接受排擠,與你成為同一陣營。
是的。
不管在哪,她都是多餘的人。
像她這種人,又怎麼配成為宋嫣雨的朋友呢?
‘啪嗒。’
房門被輕輕帶上,是宋嫣雨回來了。
“講完了。頌頌,我們早點休息吧,拖晚了會引來查房的鬼。”她說道。
宋嫣雨找向雲和李星鶴,除了打算加入行動,商討明天行程外,還詢問了一下他們對比賽的看法。
她很好奇,兩人怎麼看出天殊雪穩贏。
麵對宋嫣雨的疑惑,李星鶴不假思索:‘因為對手是大堂妹和二堂妹啊,第一天那會,小雪不是先把它們扶起來了?估計是來報恩的吧。’
‘嗯。’坐著的向雲也道,‘不然,原本上場的應該是大堂弟,但它被大堂妹二堂妹擠開了。如果它上場,那局恐怕會輸。’
‘是啊,明麵上,大堂妹二堂妹每次都隻差一點碰到小雪,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們是故意的,時機卡的剛剛好!’李星鶴說話的時候,聲音激動的不行,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一直到交談完畢,從他們房間出來,宋嫣雨都迷迷糊糊。
李星鶴就算了,向雲看起來那麼冷靜,都會這麼認為?
鬼怪幫人,這也太扯了吧……
不過,這麼說也確實說得過去,想到自帶一種神奇氣質的天殊雪,宋嫣雨信了。
她邊和張頌頌說話,邊走到桌前,在包裡翻找,奇怪嘀咕:“咦?我卸妝巾哪去了……”
宋嫣雨是很精致的都市女郎,即便身處鬼村,起床時都要稍稍鋪個淡妝,絕不讓自己輸在氣勢上。
張頌頌趕忙把手機收起,把散發淡淡怪味的書包拎出角落,在最前麵的口袋翻找到一包還沒開口的卸妝巾。
“嫣雨姐,你看這可以嗎?”
“啊?可以啊!謝謝!多少錢,我先用現金付吧,都怪這破地方,手機一點用處都沒有……”
宋嫣雨大方接過,掃了下卸妝巾包裝,撕開後順口道:“這個牌子啊,我記得一包就要一百多吧?就性價比而言不算最好的,對學生黨來說有點貴……不過卸妝嘛,總是希望卸乾淨一點,保護皮膚。頌頌你需要的話,回頭我給你推薦些平價好用的化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