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行藏時(一)(2 / 2)

還玉京 蒼梧賓白 6899 字 9個月前

又或者……是為了仇心危屢次提及、卻每每被遲蓮打斷的那位蒼澤帝君?

大概是他的疑惑太深,今天經曆的事又太過聳人聽聞,這晚回府後惟明又做了一個夢。

上一次他隻是遠遠地看到了身影,這一次卻仿佛是漂浮在半空,以旁觀者的視角見證著整件事的起承轉合。

轉過月亮門,沿著兩側遍植青玉樹的曲徑一路前行,一彎清溪彙入殿後的百頃荷塘,走過沉香木鋪就的短橋,抬頭便可望見掩映在清蔭之中的綺窗朱戶。

緊闔的殿門不用人推便自動向兩麵分開,身著淡金華服的仙君跨過門檻,朝獨坐深殿的男人深施一禮:“帝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丹忱來了。”那男人沒有起身相迎,甚至都沒放下手中物什,語調裡有種久居上位的漫不經心:“過來坐。”

深藍銀繡的袍袖和衣擺一直垂到地上,他沒有束冠,單取一枚嵌玉銀環將小半長發綰住,餘下的都如烏雲般逶迤於肩頭背後。

許是夢境的原因,帝君沒有露出正臉,但惟明潛意識裡知道他很年輕,是凡人二十七八的樣子,足夠沉穩卻不會老氣橫秋,坐著也能看出身量很高,撐得起寬袍闊袖,而當微微俯身時,柔軟順垂的布料便會勾勒出緊實的肩背與窄腰。

被稱作“丹忱”的青年在他對麵坐下,手中捧出一個玲瓏墨玉瓶,推至帝君手邊:“這是甘棠神君托我捎來的,帝君前日叫他煉製的解藥。”

帝君拈起那小瓶,對著光轉了半圈,細細端詳,口中卻道:“殿下真有閒情逸致。”

“咳,舉手之勞罷了,”丹忱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哎,彆開……甘棠說這藥即開即用,不能晾著,會減損藥性。”

帝君將瓶子放到一邊,丹忱好奇道:“我剛從玉清宮過來時看見驪洲洲主正往淩霄殿去,看那怒氣衝衝的樣子,恐怕是來告狀的。聽說帝君前兩日剛去北海走了一趟?”

帝君垂眸看著桌上墨跡未乾的圖紙,神情似乎不大滿意,眼皮都沒抬一下:“怎麼?”

“您對北海三洲不是一向都很寬容嗎?”丹忱好奇地問,“這次葉玄是因為什麼開罪了您?”

帝君沾了沾筆,在圖紙上添了幾畫:“你是替誰來跑腿的?甘棠,還是天帝?”

丹忱笑道:“不為誰,純屬我自己好奇,帝君看在我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來送藥的誠心上,賜教一二吧。”

帝君無言地一歎,擱下了手中的筆,言簡意賅道:“前幾天十方歲宴,驪洲洲主葉玄隨行的靈寵蚺龍大鬨玄澗閣,打傷了十幾個仙侍,隻是當值仙官不願多惹麻煩,因此沒有鬨大。”

丹忱了然點頭:“啊,原來如此,倒也是他們一貫的作風。”

帝君道:“玄澗閣的仙侍都是靈花靈草化形,身份低微,恐怕葉玄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既然此事沒人

追究,那就我來追究,犯錯受罰,理所應當,就算他告上南天門也是一樣,沒什麼可說的。”

丹忱道:“說得我更好奇了,那帝君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那群仙侍裡有一個不怕死的,”帝君道,“為了庇護同僚,自己硬著頭皮提劍上了,雖然劍法稀鬆,倒是跟蚺龍打得有來有回。不過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沒等到援兵到來,反而拖成了重傷。”

丹忱長長地“哦”了一聲:“明白了。所以帝君前番親自駕臨北海驪洲,不光是為了懲戒蚺龍一族,還是專程為那受傷的仙侍尋找治傷的辦法——是龍髓吧?還特意托頤遐宮煉製了靈藥,我說呢,難怪甘棠神君今天態度格外好,原來是為您的高潔德行所折服……”

帝君懶洋洋地道:“你要是希望他對你也態度好,就先把你那輕浮的做派收一收。”

丹忱渾不在意地一笑,沒接這茬,問道:“看帝君的意思,是打算將那位仙侍調進降霄宮了?叫什麼名字,不妨請來一見。”

他正說話時,內室方向傳來了幾聲輕微的動靜,帝君凝目側頭,旋即放下筆,抄起桌上的藥瓶,對丹忱道:“今日不便,改日他拜入降霄宮時,歡迎殿下前來觀禮。慢走不送。”

丹忱:“……”

內室的窗戶施過法術,隔絕了外麵的明亮天光,屋中僅以壁嵌明珠相照。帝君輕車熟路地走進裡間,隻見淡白柔和的微光透過紗帳,映出床上隱隱綽綽的人影。他刻意放重腳步,那人立刻扭頭轉向聲音來處,聲音沙啞地問:“誰?”

“是我。”

紗帳內傳出重物落在床褥上的悶響,帝君眼尖地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寒光,但他沒有戳破,也沒有上前,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片刻後,一隻瘦削的、滿是細碎傷痕的手挑開了紗幕,清涼而悠長的蓮花香味透過簾櫳,靜謐地自昏暗的房間內彌散開來。

惟明在黎明薄櫻色的朦朧微光裡睜開了眼睛,鼻端仿佛還殘留著夢中的蓮花香氣,比起上一回心臟失重的驚醒,這一次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個寧靜的美夢。

可是,可是。

他重新閉上眼抱緊被子,翻了個身麵向床外,不知道是在和誰賭氣,仿佛這樣就可以把那個夢完全拋之腦後,再也不必庸人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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