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蓮不為所動:“誰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還是都殺了吧。”
惟明立馬反客為主,親親熱熱地攬住了他的肩,帶著遲蓮身子轉了半圈:“啊,本王突然覺得靈台清明,精神抖擻,一隻手打八個人不在話下,大國師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吧?你先坐下歇歇,這點小事本王來處理就行了。”
他心裡的小算盤遲蓮閉著眼也能猜得出,心知惟明是變著法兒地回護他,安然承下了這份深藏的體貼,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殿下真的不用臣幫忙?”
“你看方都督已經放棄抵抗了,其他將士也知道跟著逆賊行事終究難以長久,打算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把我們安全地護送回梁州,是吧?”惟明說完,馬上扭頭朝甲板上呆立的親兵們使了個眼色,這裡麵還真有幾個不願與方天寵等人同流合汙的士兵,立即出列跪地,大聲道:“卑職願將功贖罪,誓死追隨端王殿下!”
其餘人一見他們倒戈,心中都暗自衡量利害,然後驚恐地發現那邊有個一劍能把他們送去見列祖列宗的魔王,實在是沒什麼可權衡的,於是紛紛棄劍跪伏,一起喊:“願為端王殿下效死!”
“好好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都彆跪著了,先把方天寵及其一乾黨羽押下,讓船掉頭開回梁州。”惟明連哄帶勸地把那位鎮宅的祖宗請到旁邊當
吉祥物,“你看大家多懂事,這都是大國師以理服人的緣故,兵不血刃就掃平了一場叛亂,實在叫本王欽佩。”
歸珩:“嘔……”
惟明目光如電,頃刻間橫掃過來。歸珩望風而慫,火速夾緊了尾巴:“我暈船。”
方天寵被手下牢牢捆起來,至今也沒盤算明白一場堪稱完美的綁架為什麼會招來遲蓮這種怪物。他雙目呆滯地倚在桅杆下,看著軍士們扯掉了另外幾人頭上蒙著的黑布袋子,發出一陣驚呼:裡麵的人並不是和端王一道的那兩個文官,甚至也不是趙廷英,居然隻是幾塊粗笨的石頭,上頭各貼了一張寫有字跡的小紙片。
方天寵終於想明白了,突然朝惟明叫道:“端王殿下!這也是你早就算計好的嗎!”
“啊?什麼?”惟明聞聲回頭,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見那堆石頭,淡淡笑道,“你說那個,一點障眼法而已。不這樣怎麼能騙得過方都督,讓你以為已經將我們一網打儘了呢?”
惟明一行落入他手中,方天寵必然要花費時間處置問話,這樣,真正的賀觀和沈雲山就可以帶著趙廷英暗度陳倉,躲過方天寵手下刺客的追殺,順利地回到京城。
這才是端王一早就定下的計策,難怪他這麼有恃無恐,就算遲蓮沒有來,光憑他一個人的本事也足夠反製方天寵,讓這一船人都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而他說的背後靠山,想必正是紫霄院大國師遲蓮。這兩人顯然不是他與康王那種上下尊卑的關係,反而隱隱以惟明為首,包括那叫歸珩的侍衛也不是尋常人,他們三個站在一處,倒更像是一家子人。
這件事他能想明白,遲蓮自然也能,斜睨了惟明一眼,聲音輕緩,一字一頓地問:“孤身犯險。殿下臨走前是怎麼答應我的?”
惟明立刻:“哎呀頭暈……”
“你這怪物!”方天寵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朝惟明厲聲罵道,“當年敬輝國師預言你是身負災異的妖星,如今果然應驗!就憑你這妖邪,也想蠱惑世人問鼎大位?彆做夢了!”
“你有種就把我送回京城,來日禦前對質,你今晚的所作所為,我會一五一十的告知陛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每一個人都能為我的話作證!”他陰沉地盯著惟明,語氣裡的嘲弄與惡意毫不掩飾:“端王殿下,你猜朝廷諸公能容許你這個怪物成為天下之主嗎?”
這回誰也沒有歸珩快,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經抄起刀已經架在了方天寵的脖子上:“嘴巴放乾淨點,再敢對殿下出言不遜,信不信我先送你上路?”
“慢著慢著,好好說話彆動手。”惟明按下葫蘆浮起瓢,又去搶歸珩的刀,“怎麼一個兩個脾氣都這麼大,一言不合就動刀動劍的?好了彆搭理他,去那邊玩去。”
惟明好說歹說哄走了歸珩,一提衣擺在方天寵麵前蹲下來,對這位手下敗將竟然還挺和藹:“方都督半生順風順水,輸給本王,很不甘心吧?”
“你打算拉個墊背陪你一起死,那你有沒有想過大國師為什麼是大國師,本王又為什麼會留在朝中?”
方天寵抬起渾濁發紅的眼睛瞪著他:“為什麼?”
“因為皇帝知道。”
惟明輕描淡寫地道:“你常年在外,恐怕不了解這半年京中發生了多少大事,你猜太子為什麼倒台?要是沒有大國師,天下早已大亂,還輪得到你在這裡叫囂?”
“今夜之事,你儘可以隨便說隨便喊,但會不會有人聽、有人信,甚至會不會有人在你鬨大之前就先下手了結了你,這一點本王可不敢保證。”
他站起身來,拂了拂衣擺,留下方天寵一個人坐在那裡消化他的威脅,轉身朝遲蓮走去。
剛到甲板中間,船身突然劇烈地一晃,惟明這回是真沒站穩,結結實實地栽進了遲蓮的臂彎中,扒著他的肩才站穩:“怎麼回事?”
親兵抖著手指著前方,哆哆嗦嗦地道:“那、那是什麼……”
海水毫無征兆地翻湧起來,海麵中心陡然現出巨大深黑漩渦,仿佛棲居於深淵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一丈多高的浪頭迎麵打下,在這自然偉力麵前,凡人根本毫無還手的餘地,整艘船瞬間沒入了滾滾波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