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芳心苦(八)(1 / 2)

還玉京 蒼梧賓白 6124 字 9個月前

端木巽專挑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惟明也懶得和他假客套,開門見山地道:“這裡除了你我外沒有第三個人,端木將軍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隱去身形坐在屏風後的遲蓮:“……”

總覺得這話不像是說給端木巽,而是故意逗他玩的。

此前蚺龍案中,金吾衛曾幫忙追捕過仇心危,也暗中處理過鄭皇後的後事,其實已與惟明和遲蓮有了交集,後來在隴山行宮處理椿齡觀的道士遺骸時,端木巽才終於和惟明正式相見,此後惟明前往梁州,也是由金吾衛隨行保護。可以說兩邊的淵源由來頗深,而且由於宮中總是有妖患,端木巽一回生二回熟,倒是應了惟明先前說過的權臣之路,成了專門幫帝王收拾這些不能見光之事的心腹內衛,金吾衛在他的帶領下更隱隱有崛起之勢。

有這層關係在,再加上端木巽親眼看過惟明和遲蓮出手,所以彼此間的觀感相當微妙。遲蓮甚至有種隱約預感,端木巽這次前來或許會成為一個關鍵的轉折點,一直擋在他們麵前的那座巍峨城門,終於要向惟明敞開一道縫隙了。

端木巽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能穩穩地坐在惟明對麵,斟酌措辭片刻,開口道:“下官貿然登門,是為了王爺主持的西海都督方天寵一案。”

惟明道:“願聞其詳。”

端木巽道:“下官想先請教王爺,方天寵的案子如今審理到了哪一步,他是否已經認罪,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惟明一挑眉,語帶敲打地道:“機要案情,端木將軍就敢這麼直接問到本王臉上,你可知道傳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端木巽三指並攏指天道:“下官以身家性命起誓,絕不會外傳,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他已經知道世上有鬼神存在,還敢以此起誓,決心可見一斑。惟明瞥了他一眼,答道:“大理寺已儘取了方天寵一乾人等的口供證詞,他對西海一案供認不諱,如無意外,結案文卷近日便將由三司會印,上呈陛下。”

端木巽問道:“他供述的內容中,是否有關於北陸軍的往事?”

惟明道:“此案發生在西海三州,和北陸軍並無關係,方天寵雖然曾在北陸軍中供職,但問案時並沒有細究,端木將軍這麼問,是覺得本案哪裡有疏漏嗎?”

端木巽低聲道:“不錯。不敢隱瞞王爺,下官也曾是北陸軍中將士,曾任已故神武大將軍衛辰吾的親兵,那時方天寵正是衛將軍手下的親信副將之一,我們一道共事過數年。乾聖二十二年,衛將軍在定方關突發急病逝世,那時我剛調任回京不久,乍聞噩耗,根本難以置信。”

“我自從軍起就跟隨在將軍身邊,隨侍十餘年,衛將軍的身體如何我再清楚不過,我想不出什麼重病能這麼突然要了他的命,先後寫信問過十幾個軍中舊交,可是他們都說此事關係到機密軍情,方天寵等人封鎖了消息。等將軍死訊傳回京城時,屍身早已腐爛,無法再辨識死因,隻能匆匆下葬。”

“而衛將軍死後,他

昔日的親信舊部有的調任,有的被貶,有的沒過多久就死在了戰場上,衛家也被抄家流放,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在京中已經再無人提起。”

“此事過後,隻有方天寵青雲直上,轉調梁州主持海防,沒幾年就成了西海都督,如今他東窗事發,我再回想起舊事,越發覺得衛將軍死得蹊蹺,所以今夜冒昧登門,是想求王爺借此次問案的機會,查明衛將軍身亡真相,讓故人得以安息。”

滿室靜寂,隻餘燭花爆開的聲響。

良久惟明才道:“證據呢?”

端木巽:“什麼?”

“你既然覺得衛將軍死因蹊蹺,又懷疑方天寵,總要有證據證明方天寵值得懷疑。”惟明道,“光憑他升官快就斷定他有害人之心,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你不也做到了金吾衛將軍嗎?”

端木巽慚愧地低下了頭:“我……下官沒有證據。”

惟明:“……”

他究竟是為什麼放棄了溫柔鄉和大國師,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這兒聽傻子講故事?

端木巽可能的確是頭一次登門求人辦事,還是這麼沒有把握到虛無縹緲的一件事。他敬重衛辰吾,心裡懷著滿腔悲憤,所以一點可能性也不肯放過,可他的悲憤在彆人眼裡一錢不值,甚至連這件事都已經被埋進了故紙堆中,根本沒有再翻出來的必要。

說句不好聽的,衛將軍都死了六年了,連家人親眷都不曾開口喊冤,惟明卻無緣無故地把這個案子重新提起來,勞人費力,把朝中折騰得雞犬不寧,就算最後真查出是方天寵乾的又能怎麼樣,他本來就是個板上釘釘的死罪,難道還能讓他再死第二回嗎?

“下官也是前些天才知道,我從北陸軍調回京中,並不是家中有人幫忙活動……而是衛將軍私下裡寫信請托,請他的故交幫我安排進了金吾衛。”

堂堂金吾衛將軍,像個垂頭喪氣的小狗,眼角眉梢都耷拉下來,悶悶地說:“我回想起最後在衛將軍身邊的那些日子,總覺得他像是早已預料到會發生什麼,所以才提前把我打發回京……還說讓我安心在禁軍曆練,不要摻和邊軍的事,那裡麵水太深了。”

惟明輕輕皺起眉頭:“邊軍有什麼事?你久處軍中,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聽過。”

端木巽苦笑道:“軍中之事無非那幾樁——戰事、人事、錢糧,聽說衛將軍因為糧餉軍械的事和兵部的關係鬨得很僵,北陸軍駐守北境,那幾年糧草餉銀沒有一次如數發放,刀槍弓箭也都是次等的,棉衣戰甲等更不用說,北陸軍中將官的遷升也屢屢受挫。”

惟明聽到這裡,忽然心念一動,打斷他道:“你等等,我記得方天寵就是兵部尚書舉薦才轉調梁州的,不是關係不好嗎?當時的兵部尚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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