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芳心苦(九)(2 / 2)

還玉京 蒼梧賓白 5871 字 10個月前

這話當然是在詐他,然而方天寵被關在牢中一個月,和最初錦衣玉食、手握重權的風光日子相比,就如從天上摔進了地底,雖然惟明沒有刻意刁難,大理寺審問時也沒動重刑,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又每日生活在與世隔絕、肮臟狹窄的囹圄之間,朝中動向如何他當然一概不知,甚至連判斷也早就不似從前那麼清晰果斷了。

他懷疑地盯著惟明:“你到底想問什麼?”

惟明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把問題拋還給他:“這話該我問方大人,你還有什麼沒交代清楚嗎?”

方天寵厲聲道:“這個案子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了,難道還要我編些沒有的事,幫著你羅織罪名、誣告他人嗎?!”

惟明玩味地重複他的話:“‘這個案子’,方大人還知道什麼彆的案

子嗎?”

方天寵冷冷地瞪著他:“端王殿下,挑字眼有意思嗎?”

“這個案子如果送到禦前,斬刑肯定是跑不掉了,區彆隻在於秋決還是立決,想要等翻案或是大赦,幾l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惟明道,“本王不明白的是,既然橫豎都是個死,為什麼還會有人這麼心急地要將你置於死地?好像生怕你落在大理寺牢獄裡,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真相。”

話已至此,圖窮匕見,方天寵驀地轉過頭去,避開了他的視線。

“本王現在很好奇,”惟明仍是不緊不慢地道,“方大人,你也知道大理寺內不是鐵板一塊,裡裡外外有不少眼睛盯著,本王今日把你提出來說了這麼久的話,回頭再命人送點好酒好菜到你的牢房裡去,你猜你能活得過幾l晚?”

方天寵咬緊了牙關,從惟明的角度看不見他的正臉,卻可以看到那花白蓬亂的發絲正在輕輕顫抖。

“死刑犯明知道自己要上刑場,但也不想不明不白地立刻就死掉,這是人之常情。”惟明慢慢地舒了口氣,平和地道,“說實話,這一個案子對本王來說已經夠了,橫生枝節是很麻煩的事,尤其是還要想辦法在方大人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嘴裡套出幾l句真話,實在是費心又費力。”

“但是有人托付本王為故人尋一個公道,雖然那個人已經死了好幾l年,家人也都風流雲散,蹤跡難尋,但好歹還有人記得他,肯替他求一求人。”

“相比之下,方大人這種非但沒人為你奔走、而且還有人巴不得你早點死的境況,實在是令人感慨。”

“反正已經到這一步,不管你說不說,死去的人不會活過來,你的下場也不會改變,隻是關係到那些被你窩藏庇護的人日後過的怎麼樣而已。”惟明忽地想起來什麼,又補了一句,“哦,還有那天你也看到了,世上真有鬼神在,你若懷揣著秘密到了黃泉之下,再見到昔日故人,不知道會是什麼情形。”

如果說方天寵一開始隻是輕微顫抖,那麼此刻他的哆嗦就已經完全掩飾不住了。他忽然拖著沉重鐐銬抓起桌上茶杯,顧不得茶水微燙,咕咚咕咚一氣飲儘,隨後把杯子重重地往茶桌上一擱,從肺腑深處喘出一口渾濁的粗氣。

他的嗓音也被茶水燙的微微發啞:“王爺既然有通天的本領,能馭使鬼神,你想知道的事,自然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探查,又何必非要來問我?”

惟明輕輕笑了一聲,不乏譏刺地道:“方大人,不是我說,你也是做了這麼多年朝廷命官的人了,是蠅營狗苟的事乾得太多,已經忘了‘光明正大’四個字怎麼寫了嗎?”

他這話說得頗不客氣,方天寵一霎間湧起一股無名之火,但臉上剛泛起紅脹,惟明下一句話就像冷水一樣兜頭潑了下來:“拾掇你的法子我有一百種,其中當然包括你那羈押在梁州府的妻妾親族和一大堆兒子女兒,本王不喜歡把事情做的太絕,但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話,本王也可以成全你們方家闔族在地下團聚的心願。”

一陣叮呤咣啷的鐵鏈響,椅子咣當倒地,外麵獄卒聽見響動,忙在門外高聲喊道:“殿下!可要卑職進去製住犯人?”

方天寵猶如被鎖鏈束縛的虎豹,縱然老去,猶有咬斷人喉嚨的力氣。可是惟明連動都沒動一下,任由他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掃了一眼他的腳下,讚許地道:“不錯,方大人看來還有理智,能控製住自己,既然知道利害,那就好辦多了。”

他揚聲對外麵的獄卒道:“進來吧,帶囚犯回牢,好生照看,不得輕忽。”

方天寵這回是實打實地愣住了,不明白他都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突然又不問了。

“本王不想聽假話,也不喜歡說一半瞞一半,方大人不必想著同本王討價還價,要麼說真話寫口供,要麼就乾脆彆說。”惟明道,“死前要不要拉個墊背是你的事,畢竟這是你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理應慎重,本王給你時間考慮。”

方天寵被獄卒重新套上頭枷,像個破麻袋一樣被半拖著往外走,馬上要出門時,他突然醒悟一般高聲問:“是誰?!是誰找了你,誰要替他討還公道?是不是端木巽!”

“本王剛才說過了,不要和我討價還價。”惟明起身整了整衣袖,那無波無瀾的俊美麵容在方天寵眼中看來,竟然有些令人發毛的詭秘,“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等他托夢給你,你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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