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沈
雲山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深吸了一口寒冷清澈的西北風,低聲感歎:“嘉量兄,看來梁州之行,果然是我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朝臣末尾,康王狀如失魂落魄,恍惚地走出大殿,被燦爛天光映得頭暈眼花,忍不住扯起袖子來遮擋眼睛,盯著遠方紅牆黃瓦,真是打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錯在了哪裡。
為什麼每一次他與惟明的博弈都像是在和一堵看不見的高牆對打?為什麼他手下有方天寵這樣的封疆大吏,有吳複庸這樣的朝廷命官,甚至還有精心豢養的刺客殺手,卻一次都沒有戰勝過在朝中毫無根基的惟明?
難不成他真的有氣運加身、金龍護佑,是不可撼動的天命之子?
深夜,端王府。
惟明送走了前來道謝的端木巽。遲蓮從屏風後繞出來,長發披散,身上還披著他的外袍,疑惑地問:“那時皇帝因憎恨皇後的緣故,決意要廢黜太子,東宮巫蠱之事確實是我安排下的,太子並不知曉內情,按理說他受人鼓動,應該為自己喊冤才是,為什麼會臨陣反水,反倒自己承認了罪過?”
惟明攬著他往內室走,隨口答道:“他會這麼做,當然是因為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
遲蓮問:“是殿下告訴他的?”
“嗯。”惟明簡潔地說,“上次麵聖後,我去找過他一次。當時想著如果康王他們要在你身上做文章,勢必要從妖蛇案入手,說不定會拿太子被廢一事扯大旗。”
“安順王是個明白人,他知道了皇後的真正死因,也就不再期待皇帝能再複立他,而且他身上還帶有蚺龍一半內丹,要不是這東西為他保命,說不定都活不到現在。”
他甚至沒有向遲蓮提過這件事,隻是默默地在背後為他鋪路,斬斷一切可能對他不利的線索,哪怕對於遲蓮而言這些東西其實無關輕重,並不足以令他傷筋動骨。
“殿下答應了他什麼?”
惟明把他塞進溫暖的被窩,放下簾帳,躺回他身邊:“主要是蚺龍的人情,它答應我如果能收回皇帝身上的那一半內丹,另一半可以再借安順王二十年。”
“至於我的承諾……”
惟明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側身麵對著遲蓮,一手輕攏住他的側臉,充滿了憐惜珍重的意味,如果“深愛”有實體實形的話,大概就是他現在的眼神。
“我答應安順王,若我日後登基為帝,將來會立他的兒子為太子,不必過繼。”
“……”
遲蓮不是沒想過以後的事,他也知道惟明會妥善處理,隻是他低估了言語的分量,沒有預料到自己也會有被震得說不出話的一天。
“在我進入下一世輪回前,此生唯卿一人,”惟明說,“這就是我的承諾。”
這一刻遲蓮心中忽然無比通明,他注視著惟明的眼睛,確信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打算。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毫無保留地愛著他。
惟明湊過來,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哄他道:“睡了,明天又要去大理寺審案子,托大國師的福,希望這次能早點完事。”
遲蓮閉眼埋首,猶如溺水之人抱緊浮木,將全身都交托於惟明懷中。
“殿下是真命天子,自會如願以償,一切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