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萬年過去,如今已經沒有多少神仙記得九天之誓的本意,更彆說庇護人間了。”帝君冷笑了一聲,“如果現在我說九天之誓靈力不足,需要天族貢獻修為,你猜會有幾l個神仙主動站出來?”
白玉京承平日久,神仙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登上了雲端,他們隻會說九天之誓掌握在蒼澤帝君手中,這是降霄宮的事,為什麼不讓北辰他們去補天?
“天帝想當真正的三界之主,更想徹底革除九天之誓對天族的製約。他怕被我捏在手裡、哪天拿去填窟窿,所以一直在暗中培植籠絡自己的心腹,甚至讓青陽做出了曇天塔那種法器,試圖避開降霄宮,開辟一條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隨意進出人間的通道。”
他說到這裡,遲蓮已經明白了:“正是因為帝君消失,所以他們才敢肆無忌憚,動作越大,暴露得越徹底……你要對付的不是天帝,還要找出所有起了異心的神仙,對不對?”
“九天之誓近年來已經鬆動,可是天族沒有隕落的神仙,靈力不夠,又被天帝蓄意破壞,所以你借著假死的時機,散去了自己一半修為用來補天……”
帝君感覺他抱著自己的力道不斷收緊,顯然是心疼得要命,神情愈見溫柔,修長漂亮的手指穿過
他的白發,心平氣和地道:“都是分內之事,沒什麼可惜的。”
“接下來帝君要做什麼?”遲蓮直截了當地問,“殺了這一批神仙,九天之誓能有多少年太平?”
他話中的殺意實在是太直白,帝君驀然失笑:“這問的是什麼話,你還想親自動手嗎?”
遲蓮道:“練劍千日,為的就是用劍這一時,反正我都砍過一個平楚了,再來多少個平張平李也是一樣。”
“沒你的事。”帝君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拍,沒什麼威懾力地斥道,“看看你這一腦袋白毛吧遲蓮仙君,我不問你,你是不是就覺得我不知道你乾的那些好事?”
遲蓮:“……”
帝君道:“從明天開始,給我老老實實地閉關養傷,什麼時候把頭發養回來,什麼時候再出門見人。”
遲蓮立刻坐直了仰視帝君,皺眉道:“這種時候我怎麼能安心閉關?天帝還……”
“後麵的事我來處理,”帝君隻用一句話就把他所有爭辯都堵了回去,“不是讓你安心,而是為了安我的心。”
這話為什麼聽著這麼耳熟?
其實帝君這麼安排的用意遲蓮心裡當然最清楚,就是怕被對手抓到把柄和軟肋。尤其是他還三番五次地阻撓天帝的計劃,說是天帝的眼中釘亦不為過,對方必然卯足了勁要報複他,一旦像當年那樣被關進雪牢當人質,隻怕會影響帝君的全盤計劃,還不如暫且蟄伏起來,以免讓帝君分心。
隻是道理容易明白,情感上卻很難過得去。遲蓮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帝君見狀捏了捏他的耳垂,忍著笑意哄他:“養傷而已,又不是坐牢,給你找個山清水秀的秘境,我每日過去給你請安,這樣總行了?”
遲蓮:“……不敢,我怕折壽,還是我每天給帝君請安吧。”
帝君本來打算給他找個新的秘境,但遲蓮住慣了青玉蓮花裡的秘境,覺得還是此處方便,懶得搬動,帝君便也隨他去了。這一夜帝君進入秘境,親手布下了重重禁製,遲蓮跟在他身後,無奈道:“這麼嚴絲合縫,帝君到底是怕人進來,還是防著我偷偷跑出去?”
帝君抬手落下最後一重法陣,轉過身來,時機拿捏得準確,剛好接住了身形一晃,朝他栽倒的遲蓮。
他沉默地凝視著遲蓮安寧沉睡的側臉,許久之後,才萬分克製而眷戀地在他頭發上輕輕落下一吻,俯身將他打橫抱起來,繞過落地畫屏,小心地安放到床榻上。
彎腰時,耳邊忽然聽見清脆細微的“叮鈴”一聲,帝君低頭一看,發現是遲蓮頸上掛著的一枚小金球從衣領中滑落,伶伶地懸垂在半空。
他以前沒在遲蓮身上見過這件東西,應該是從人間帶上來的,然而不知為何,那小金球中的東西似乎對他有種熟悉的吸引力。帝君拈起鏈子,覺察到其上有遲蓮的法力封印,略一猶豫,最終沒有貿然亂動,隻是輕輕地將它推回了遲蓮衣領內,妥帖地貼身放好。
遲蓮才剛剛沉入睡夢中,尚未完全失去對外界的感知,感覺到胸口被碰得很癢,環抱著他的氣息溫度又無比熟悉,昏昏沉沉之中,便如從前無數次那樣伸手胡亂抱住對方,嘀咕求饒道:“惟明陛下,彆鬨我了……”
“……”
帝君被他撲了個滿懷,刹那間還以為法術失效了,然而僵坐許久,什麼也沒有發生,滿室清香靜謐之中,隻聞懷中人綿長勻淨的呼吸。
原來他托生於人間的名字,還是叫做惟明……
窗外天光黯淡下來,在仙力導引下從白晝化為長夜。帝君扶著遲蓮在枕上躺平,握著他的手俯身下去,長發如瀑滑落,遮住了留在唇畔、無人知曉的最後一吻。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