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水也確實全都結冰了,薛寧僵在原地,眼睛適應了光明之後,看到無邊無際的白雪皚皚,看到鵝毛大的雪花,還有那堆滿了積雪的懸崖和植被。
“這裡是天山。”
長聖看著她逐漸被凍硬,最擅長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人,這次諷刺起她居然有些生硬。
“你凡人之軀,毫無法力,身上滿是水,還往這樣的地方來,自己尋死,我便好好欣賞一下你的下場好了。”
長聖身上都是水,衣袍也都凍硬了,但他力氣大,也抗凍,甚至還能走,雖然走著走著鞋子也都和地麵凍住了,但情況總歸是比薛寧好的。
薛寧僵在原地一動不可動,她知道自己剛才眼睛疼,是有些雪色刺到了。
這裡的確有了光明,卻是這樣的冷。
冷得她迅速失溫,漸漸開始覺得燥熱難耐,想要將外衫脫掉。
察覺到她的狀態,長聖再次有了動作。
“夠了。”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脫掉外衫,強行將她橫抱而起,帶回了陰暗潮濕的地方。
薛寧衣裳帶著冰渣子,還要掙脫他出去,甚至想要拉著他也去,一副要與他同歸於儘的樣子。
“你先凍死了,就沒力氣控製我也在外麵陪你一起,到時我一樣可以回來,就算我不回來,我有天照神體,也不會真的凍死,彆白費力氣。”
長聖語氣冷漠,鮮少得不曾對什麼糟糕的結果興致勃勃。
薛寧終於開口,聲音顫抖道:“那又怎樣,那裡有光。”
“有光就值的你不顧自己死活?”
“我為何要信一個魔的話?”
薛寧看過來,明明自己狼狽憔悴得不得了,卻好像比長聖更有底氣,。
“我就是要去。或許那地方對你這個魔來說會致死,但對我不會呢?我不信你,所以我要去。我要見到光,不要在這種好像地
宮一樣的地方待著,尤其身邊還是你。”
長聖陰沉地看了她一會,鬆開手道:“那你就去死好了。”
薛寧搖搖晃晃站起來,點點頭:“我可不覺得自己會死,你一直攔著我,我隻會覺得是你不能去那地方,是你在害怕。你怕我去,究竟是怕我死,還是怕我找到出路,或者找到對付你的法子?”
長聖麵上的表情漸漸消失了,他目送薛寧一步步走出去,看著她進入風雪,然後消失不見。
他轉過身向往回走,去哪裡都好,反正不想看見薛寧的屍體。
死就死了,六界那麼大,再尋有意思的人就是了。
走出幾步,想到她眉眼結霜的樣子,長聖猛地停了下來。
六界那麼大,幾萬年來,他卻隻遇見這麼一個讓他居然會感覺到難過的人。
長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接著突然轉回身跑出了地宮。
時間這麼久,應該已經死透了,看在她有意思的份上,給她收屍好了。
事實上,薛寧此刻還活著。
甚至可以說,她活得好好的。
這次長聖應該是真的沒有騙人,因為這地方是真的好冷啊。
她失溫之後不覺得冷,還覺得熱,說明她快死翹翹了。
長聖的骨劍裡怎麼會接通天山?或者說,怎麼會把天山給挪進來?
她非要出來也不是找死,是真覺得天山上或許會有助力。
原書裡提到過一次天山,是為了介紹奢比屍才說的。這隻屍神就來自天山,奢比屍與長聖的關係,說是契約靈獸,更像是朋友,文中簡單表述過一句,奢比屍救過長聖的性命,那時長聖還沒修出天照神體。
薛寧對原書的印象到今日已經十分模糊,也不怎麼去考慮它的劇情發展了,但這點線索還是可以使用的。
奢比屍來自天山,又救過長聖的命,那有沒有可能,長聖在天山出過事?
他是輸給天界數次,才在最後一戰中得勝。天山在奢比屍跟了長聖之後,就消失在六界之中,很多人都說天山被毀了,如今看來,或許是被挪到了這裡。
也許天山是奢比屍的棲息地,為了讓這位好友在自己身邊足夠舒服愜意,擁有移山填海之能的魔神就把天山私有化了。
關於天山,薛寧還想到一件事。
慕不逾是天山藤妖。
他的葬禮還沒舉辦。
衝虛道宗的沐宗主希望她去參加那場葬禮,希望她可以看看慕不逾棺槨,她被關在這劍中,是趕不上那場葬禮了。
不過——
薛寧身上披滿了厚厚的積雪,幾乎像是一個雪人。
她見不到慕不逾的棺槨,卻來到了傳聞中被毀的天山,也算是見到了他的出生地。
慕不逾壽命不超千年,約莫五百年左右,他是怎麼從天山出去的?
當初長聖看出他是天生藤妖也有些驚訝,想來他離開這裡前往修界修行,過程十分艱苦。
薛寧閉目沉思,腿如灌鉛,實在走不動。
厚厚的雪埋住她半條腿,薛寧終於不再往前走。
沒有路了,前麵是懸崖,她僵硬地停在原地,看到崖下一片白雪茫茫,辨不清到底有什麼。
身子被人猛地拉回去抱住,薛寧看見了一樣滿是雪,難得暴露狼狽的魔神。
“居然還沒死,真是可惜,枉我還來為你收屍。”
他嘴上惋惜她沒死,麵上的神情卻恰恰相反。
薛寧想趁著自己還有理智,沒凍死,下山去看看。
說不定山下沒有這冷。
方才一眼錯過之間,她好像看到有綠色。
太新奇了,這白雪皚皚的地方有綠色?
說不定真是她要找的……
思緒到此斷住,因為長聖再次把她拉了回來。
他的忍耐這次到了極點:“我再回答你一次——不是。你滿意了?”
薛寧滿臉都是長聖呼出的白氣和風雪,懵了一瞬,恍然大悟。
他在回答她最開始的問題,喉結上的圖騰是不是天照神體的破綻。
不是。
認認真真回答了一句不是。
薛寧目光回轉,長聖一字一頓道:“現在可以不發瘋,跟我回去了?”
“回去再找。定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