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穿書見魔神第一麵開始,就隻看到他與黑色血色相伴,最多加一種灰色,再多就沒有了。
從未想過,長聖有一日也會身披象征著純潔無瑕的白色。
白雪滿山,也落了魔神滿身。
他黑袍變白衣,睫毛眼瞼和眉毛上都有霜花。
薛寧透過魔神紫眸之中看到自己的樣子,與他也沒有太大的差彆。
他居然真的回答了,還許諾她回去就繼續陪她找。
薛寧心中意外至極,也就此徹底安定下來。
她露出誌在必得的細微笑意,長聖怎會看不出她這種笑有多誌得意滿?
可沒有辦法。
是他親手給她這樣得意的資本。
長聖忽然不再催促她離開,仿佛這樣就可以稍稍挽回局麵。
他誕生至今,從未有過如此棘手被動的局麵。
哪怕被天界一次次誅滅,艱難逃竄重振旗鼓,也從未有這樣令他左右為難。
可他沒想到,他已經妥協——雖然他不願意承認,可他確實妥協了。
他妥協到這種地步,薛寧居然還不見好就收。
她反身過來,費力地抬起僵掉的手,調動所有的力氣掐住他的下巴。
“讓我相信你這個魔?”薛寧扯起嘴角笑,“怎麼可能呢?你自己想想有可能嗎?神尊真是魔神做你久了,習慣發號施令,人人都順從你,所以理所當然覺得隻要你肯讓步,彆人就要感恩戴德。”
“你願意說,我反而不願意聽了,我現在,沒心情了。”
她輕飄飄一句沒心情了,就推開他繼續往山下走。
雪越下越大,她個子沒魔神那麼高大,幾乎要被積雪給埋在裡麵。
儘管如此,她還是艱難地繼續往前走。
看她手指發白不斷拂開麵前阻路的雪,就知道她的手已經凍傷了。
凍傷對修士來說是小事一樁,一個簡單法術就能解決,修士自身也不會凍傷,除非築基之下的初學者。
可這裡不是外麵,他們都失了靈力,薛寧不但會凍傷,凍傷也不可逆。
時辰久了,那雙手就要不得了。
長聖停在原地,回憶掐著自己下巴那隻手,比他的手實在小很多,肌膚細嫩冰冷,像某種質地極佳的冷玉。
他突然笑起來,笑聲很低,但不妨礙暴雪之中的薛寧可以聽見。
她聽見了,但沒有任何表示,不回頭不停手,繼續往前走。
走得越遠,積雪越薄一些,要回到沒有暴雪還算稍暖一些的地宮去,變得越來越難。
薛寧像隻能往前不能後退的一樣,依然不肯停歇。
身後完全沒了動靜,薛寧也沒回頭去確認長聖是不是真的走了,她要倒下之前,終於到了半山腰。
感謝修真,哪怕沒了靈力,身體素質也遠超常人,不然她也堅持不到這裡。
中間薛寧滑倒過幾次,直接從山上滑行
下來不少,要不也不會這麼快到這裡。
身上都是雪,雙手都是白色,看不到一絲紅潤的血色,她不在意地拍了拍臉,將雪渣全都拍掉。
到這裡積雪已經不那麼厚,隻在腳踝處左右。
暴雪也停下來,除了依然呼嘯的寒風,連溫度都上升了一些。
在這裡,薛寧看到一座冰宮。
冰宮很大,建得精致漂亮,全透明,她在外麵就可以看見裡麵一些生活設施。
毛茸茸的大毯子,一些看起來稀奇古怪的擺件,她猜測這是魔神給奢比屍建的,所以裡麵那些擺件應該就是玩具之類的?
真是很好的朋友及主人。
想來魔神要真心對待誰,也是可以做到無微不至體貼周到的。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陰晴不定危險程度S級的魔神以誠相待的,也隻有奢比屍這麼一個非人類了。
這倆非人類是相依為命,也是狼狽為奸。
薛寧感覺到生命迅速流逝,想到冰宮裡麵查探蛛絲馬跡,分析長聖真正的破綻在何處,又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她製住對方,可身體實在是撐不住了。
她再也無法挪動腳步,隻能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冰宮,不甘心地任由身體倒在皚皚白雪之中。
這時她終於可以朝後看一眼。
什麼都沒有。
魔神沒有繼續跟著過來。
這就是魔和人的不同。
薛寧感受得到長聖對自己明顯和其他人不同,異常的寬容和在意。
但即便如此,真的危及到性命,魔也不會放任自己和她一起發瘋。
可想而知,若是秦江月和她一起在這樣的地方,麵對這樣惡劣的情況,所有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他都會攬到自己身上。
秦江月……
進來之後,哪怕魔神主動提起,她也刻意不去想他。
但彌留之際,她還是想到了他。
秦江月就在骨劍外麵,正找辦法救她出去吧?
他找到辦法了嗎?
如果找到辦法之後,看到的卻是她的屍體,他該多傷心。
是她自己答應鬥法,以致到了這樣的處境,若因此叫他傷心,甚至動搖境界,那就太不應該了。
薛寧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就算不為秦江月,隻為好不容易到達半山腰的自己,也要撐下去。
多艱難都沒關係,畢竟再難的時候她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