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詩萬卷,酒千觴(七)(1 / 2)

“除了禮部那個油鹽不進的梁音,如今刑部、吏部皆已由咱們衛氏把控,一應官員,皆已按著父親意思安排下去,下一步,便該整頓戶部與兵部了。”

入夜,烏衣台上燈火通明,衛嵩垂手而立,將一份名單恭敬呈到衛憫麵前。

“這是孩兒與龔珍一道擬定的兩部尚書、左右侍郎人選,還請父親過目。”

衛嵩懷著激動心情道。

衛憫淡淡掃了眼。

衛嵩察言觀色,道:“兵部戶部乾係重大,必須得用信得過的人才行,之前虞慶、姚廣義皆是百裡挑一的人選,可惜都疏忽大意,中了韓蒔芳的圈套。父親若是信得過孩兒,孩兒願意替父親看著戶部,絕不讓外人染指一分一毫。”

衛嵩如今雖已官複原職,但仍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右侍郎。而與他差不多年齡的龔珍,卻已高居一部尚書很多年。更彆提那個他最痛恨的小孽障,在他革職在家期間,竟已搖身一變,成了貨真價實的顧氏弟子,鳳閣行走。日後有顧淩洲抬舉,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他是衛氏長子,又到了這樣的年紀,自然想趁著這大好機會往上升一升,免得將來被人暗地裡笑話。

七卿的空缺原本就可遇不可求,何況還是戶部這樣機樞中的機樞部門。

衛憫手指在那張名單上隨意劃了下,沒有說話。

衛嵩不免忐忑。

“靖達的意見呢?”

衛憫撫了撫須,隨意問。

龔珍跪坐在一旁,聞言擱下茶盞,笑道:“下官以為,大爺所言甚是有理,大爺之前一直在戶部任職,對戶部情況十分了解,戶部與其他各部到底不同,交由外人首輔未必放心,由大爺來擔任,再合適不過。”

“而且,恕下官說句僭越的話,首輔待大爺,未免嚴苛了些,以大爺的資曆,與首輔的地位,早便該升七卿了。”

衛嵩站在一邊,麵上不顯,心裡對龔珍的識趣十分滿意。

衛憫打量這個兒子一眼,蒼眸藏鋒,不急不緩道:“你想做這個尚書,也不是不可以。”

衛嵩霍然抬頭,目露驚喜。

“孩兒謝父親信任成全!”

衛嵩直接展袍跪落。

衛憫眸底是無情的芒刺:“有句話叫「高處不勝寒」,虞慶的下場,你也看到了,你記住,在這個位置上,你可以庸碌無能,但決不能犯蠢,更不能自作聰明,否則,便是本輔也保不了你。”

“父親放心,孩兒一定遵從父親教誨,絕不亂來,行糊塗事。”

“那便好,起來吧。”

“是。”衛嵩複垂手站到一邊,接著眼睛一轉,試探問:“那兵部尚書一職,父親著意由誰接任?”

衛憫卻緩緩道:“本輔暫時不打算動兵部。”

衛嵩與龔珍皆露出意外色,衛嵩禁不住開口:“父親這是何意?如今的兵部尚書,可是那蘇文卿,他之前接受父親招攬,靠著父親賞識步步高升,最後卻背叛

父親,與韓蒔芳沆瀣一氣,這樣忘恩負義兩麵三刀之人,父親豈能留他?這些個寒門學子,自詡清高,其實最是不知廉恥。斬草必要除根,父親留他,豈不就是留著韓蒔芳這個禍害?”

“隻要有可用之處,未必不能用。本輔不是對韓蒔芳手下留情,而是在做一個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利益的選擇。韓蒔芳將這二部經營的不錯,尤其是兵部,與其打碎重建,何不順手一用。本輔恰好還缺一個好用的馬前卒。在物儘其用前,本輔沒必要大費周折對付一個手下敗將。”

衛嵩還是不甘:“可那韓蒔芳城府深沉,最是陰險歹毒,父親肯手下留情,他卻未必會領情。”

衛憫笑而不語。

這時,衛府提袍上來,恭敬稟:“首輔,韓蒔芳在外求見。”

“他說——是為請罪而來。”

“哦?”

衛憫毫無意外色,隻問:“所請何罪?”

衛福答:“他說,他愧對閣老提拔,自知罪無可赦,願辭官歸鄉,頤養天年,再不過問朝事。”

“他還有臉來!”衛嵩聽得直皺眉,冷哼罵了句“惺惺作態。”

龔珍則揣測:“閣老,莫非韓蒔芳真的是看清形勢,準備退隱田園了?”

“退隱田園。”

衛憫咀嚼著這四字,施施然一笑:“他若真想辭官,就該直接掛印而去,而不是來見本輔。”

“本輔所料不差,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做,對他最好。”

說完,揚袖吩咐:“請韓次輔進來,再去烹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

明棠很快將韓蒔芳到衛府的消息告知衛瑾瑜。

燭火搖曳。

衛瑾瑜一扯唇角,語調清冷平靜:“衛憫當了這麼多年的首輔,他要的是朝局穩定,獨攬大權,維係衛氏一族榮耀與地位,而不是趕狗入窮巷。韓蒔芳在朝中經營這麼多年,不是省油的燈,他們都明白,這種時候,與其內鬥,讓旁人坐收漁利,不如暫時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明棠露出擔憂色。

“若真是如此,謝世子豈不是危險了?公子可要再去試探一下顧閣老的態度?”

衛瑾瑜搖頭。

“不必再試探,師父不會再插手西京之事。”

明棠一怔:“可謝世子收複西京,到底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顧閣老之前也曾力排眾議,對青州施以援手。”

“那是之前。”

衛瑾瑜目中仍一片沉靜:“顧氏尚忠,謝琅一再二再而三拒絕班師回朝,已然悖逆了這個‘忠’字,師父到底是站在皇帝那一邊,他不會容許謝琅真的成為大淵心腹之患。”

明棠說不出話。

因發現,局勢比他想象的還要殘酷嚴峻許多。

“那謝世子……”

“這也是遲早的事。好在之前借著衛氏之手,他已穩住了西京和青州大局,就算將來朝廷發難,他也有餘力應付。他眼下不缺兵馬,也不缺民心,就差一個,一本萬

利的籌碼了。”

衛瑾瑜於燭火下握起一枚瑩白棋子,緩緩道。

三日後,鳳閣再次召開大議事。

這是衛憫正式回朝後第一次以首輔身份主持議事,意義與規格自然非比尋常,除了抱病在府中休養的次輔顧淩洲,所有六部九卿重要官員全部參會。

經過一輪洗牌,六部之中,除了工部尚書裴行簡,幾乎已經看不到裴氏一派官員的身影。更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議事開始前,天盛帝亦如往常一般在曹德海陪伴下現身。

皇帝駕臨鳳閣參與議事,是顧、韓二位次輔新立的規矩,以彰顯皇帝對朝事的話語權,官員們神色不一,顯然沒料到衛憫作為世家代言人,竟也容許這件事存在。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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