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國子學(三)(1 / 2)

第18章

裘英猜的不錯,天盛帝突然召見,的確是為賜職。

皇帝風寒初愈,隻隔著屏風召見了謝琅,恩威並施問了幾句話後,就封了謝琅殿前司指揮使一職,正三品職銜,掌三萬玄虎衛,實打實的天子近衛。

謝琅全程伏跪聽訓,一直到侍奉在皇帝身旁的司禮監掌印黃純宣讀完聖旨,仍有些意外。

他以為,皇帝會隨便封他個閒差,沒想到,竟會讓他入主曆來由世家把持的殿前司。

“世子,快接旨吧。”黃純笑著提醒。

謝琅維持伏跪姿勢,雙手捧過那道明黃絹布,正待謝恩,皇帝忽道:“以後朕之安危,便係在二位愛卿身上了。”

謝琅才意識到,屏風後還伏跪著另一道人影。

一身玄色蟒服,腰挎繡春刀,以極恭順姿態趴伏在地,幾乎與殿中大理石地麵融為一體,正是以陰鷙多疑著稱,朝中百官無不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章之豹。

聞言,章之豹用力磕了個響頭,道:“臣誓死守護陛下。”

禦前一般是禁止帶刀的,章之豹能直接攜刀進入皇帝寢殿,足見皇帝對其信任。

天盛帝道:“你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唯慎是首輔極力保舉,朕自然信你們的忠心。你們二人,日後也須通力協作才是。”

謝琅輕輕擰眉。

二人謝過恩,天盛帝同章之豹道:“你先下去吧,朕還有幾句話,想單獨囑咐唯慎。”

章之豹應是。天盛帝又同黃純道:“大伴,你替朕送送章指揮吧。”

黃純遲疑片刻,應是。

等另外二人退下,殿下安靜下來,皇帝竟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到謝琅麵前。

謝琅維持跪姿。皇帝駐足片刻,忽道:“朕知道,先前那樁婚事,委屈你們謝氏了。”

謝琅一怔,不解皇帝何意,忙伏跪道:“臣惶恐。”

“可朕有朕的無奈,這九五至尊之位,看似高高在上,掌握著世間無上權柄,可天下事,並非朕一人說了算。大多數時候,朕的想法和意見,甚至可以說是不足一提。朕有時候,倒是十分羨慕你父親,有一副強壯筋骨,可以躍馬疆場,保家衛國,為江山社稷儘情揮灑血水汗水。”

謝琅忙道:“蓋因陛下賢德,臣子才能竭忠儘事。”

皇帝似笑了聲,道:“起來吧,你是朕新任的殿帥,彆總跪著了。”

謝琅應是,起身間,才第一次近距離看清皇帝麵容,那是一張十分白皙清瘦的麵孔,不似君王,倒似個文士。

謝琅記得二叔說過,這位陛下為太子時,便因身體羸弱為先帝所不喜,但先帝子嗣單薄,其他皇子不是英年早逝就是因行謀逆事敗慘遭圈禁殺戮,最後皇帝位,偏偏就是落到了這位生母卑微、身體羸弱的九皇子身上。

這位皇帝雖然是靠著世家勢力登上帝位,但登基之後,並未一味倚重世家,反而在長姐明睿長公主支持下,大力吸納寒門學子進入朝堂,並在鳳

閣內設兩名寒門宰相,向天下宣告朝廷倚重寒門的決心。之後為了緩和世家與寒門的矛盾,明睿長公主與上京第一大世家衛氏三郎衛晏成婚,寒門世家短暫握手言和,寒門宰相陸允安得以放開手腳,大刀闊斧實施了一係列改革,大淵朝國庫充盈,實現久違的中興。

再之後,陸允安督戰西京,勾結外敵,犯下叛國謀逆重罪,西京陷落,數萬百姓死於敵虜屠刀下。陸允安成為人人唾棄的罪臣,寒門勢力徹底退出大淵朝堂,陸允安此前耗費數年心血製定的改革措施也全部淪為一紙廢文。

因陸允安是主動認罪伏誅,此案從掀起到定罪,隻經曆了不到半月,如果剔除登聞鼓事件的影響,時間可能更短。

高坐明堂的皇帝,並沒有為這位昔日他鼎力支持的寒門宰相辯解一言半句,甚至還直接杖殺了為陸允安陳情、參與登聞鼓事件的三百八十多名學子。之後,世家勢力重新回歸朝堂,皇帝甚至親自到衛府,請昔日太傅、閒賦在家的衛憫出麵主持朝局。

上一世,他攻破上京,圍困皇宮之時,這位皇帝也特意下了一封罪己詔,稱愧對功臣,才焚火自儘。

難道皇帝一直有擺脫世家控製之心,隻因勢單力薄,才一味隱忍不發麼?

“你與朕一樣,皆是被困於樊籠之人。”肩膀突然被握住,那樣清瘦一隻手,謝琅竟感覺到了一股僨張的力量。

皇帝意味深長道:“朕相信,終有一日,卿和謝氏,能助朕打破樊籠。”

謝琅腦中轟然作響。

出了宮,謝琅第一時間到行轅去找崔灝。

崔灝聽了消息,倒不怎麼意外,隻語氣凝重道:“之前殿前司指揮使由裴北辰擔任,裴北辰即將往滇南赴任,這位置便空了出來。這位子特彆,是天子近衛,負責上京內防和皇城安全,責任重大,一般都是由能力突出的世家子弟擔任,衛氏、裴氏、姚氏都推了人上去,可陛下久不答複鳳閣,顯然對人選都不大滿意。我猜著,以衛憫行事做派,多半會順水推舟,推你上去。”

“為何是順水推舟?”

“你想想,上京城裡的世家子弟,還有比衛氏、裴氏、姚氏更優秀更適合擔任此位置的麼,可衛氏掌著京營,裴氏又新得了西南兵權,姚氏看著不溫不火,姚廣義卻是兵部尚書,殿前司的兵權,無論給了哪家,皇帝都無法安心,其他世家也會極力阻撓對家。要說這方麵,還是衛憫棋高一著啊。彆人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是走一步,已經看準了前麵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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