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刀出鞘(十)(1 / 2)

屋裡格外安靜,仿佛沒有人似的,謝琅進去一瞧⑧_[]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才發現衛瑾瑜並不在臥房,而在裡麵的小書閣裡,正展袖坐在書案後翻看東西。

厚厚的卷冊鋪了滿案。

人還沒有哄好,謝琅自然不敢有放肆舉動,更不敢如以前一般,想摟就摟,想抱就抱,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一會兒,方走過去問:“怎麼突然想起來招新護衛了?”

衛瑾瑜自然早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沒有抬頭,淡淡道:“明棠太忙,故而新添了一個。”

謝琅抱起臂,在屏風上靠了:“貼身護衛不比其他,須得穩妥可靠才行,家底來曆這些可都查過了?我瞧著你這護衛,可有點不一般。”

“這就不勞世子費心了。”

衛瑾瑜終於抬起頭,眉眼冷淡,語調比眉眼更冷淡:“這幾日我要翻閱典籍,恐要很晚才能睡,為免擾你休息,夜裡便宿在此處了。你自休息,不必管我。”

這疏冷態度,比之上一次見麵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琅早在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靠窗的位置多了一張軟榻。

要說滋味,自然不是滋味。

說是十幾個醬油瓶子齊齊打翻也不為過。

可既已下定決心彌補以前的過錯,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謝琅道:“夜裡看書傷眼,彆總看那麼晚,這裡的榻太小,睡著不舒服,我直接去外頭的書閣裡睡,你照舊睡床便是。”

說完,他當真讓孟祥收拾東西,乾脆利落地往府中用來會客的大書房裡走了。

衛瑾瑜也沒說什麼,由他去了。

大書房已經很久沒用過,角落裡的蜘蛛都快能結網蕩秋千了,李崖勤勤懇懇幫謝琅鋪著被褥,瞧著自家世子獨站在書房門口的高大背影,莫名覺得有些淒涼蕭索,忍不住道:“二公子脾氣瞧著挺好,世子您乾嘛不說兩句好聽話哄一哄。”

大半夜千裡迢迢從京南趕回來,進了屋裡不到一刻,怕屁股都沒坐熱,就被趕到書房裡睡,他家世子也太慘了點。

謝琅背手而立,道:“你懂什麼,本世子這叫‘以退為進’,眼下他正在氣頭上,我若一味相逼,反而適得其反。”

“倒是他新收的那個護衛,我覺得有些可疑,你這兩日替我好好盯著一些。”

李崖應是。

孟祥這時過來,立在階下稟道:“世子,雍臨回來了,眼下就在府門口跪著呢。”

孟祥雖不知雍臨犯了什麼錯,竟引得謝琅如此大怒,直接給調走不用了,但到底是侯府老人,委婉道:“屬下瞧他追悔莫及的模樣,多半是知道錯了,世子何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李崖聽到這話,也在後麵小聲道:“是啊,世子,雍大哥對世子的忠心,末將們都是知道的,您就原諒雍大哥這一回吧。”

謝琅麵上毫無波動。

冷著一雙眸道:“他愛跪便跪去,不必理會。”

“隻一點,你告訴他,敢違背我的規矩,以後在我

這裡,便徹底沒有這麼個人了。”

孟祥一聽這話,便知此事再無轉圜餘地,謝琅雖年少張揚,看著混不吝,但在領兵打仗這種事上從不含糊,麾下營盤也是出了名的令行禁止,軍紀森嚴。孟祥不敢再勸,隻能聽命去傳話。李崖也不敢再多嘴。

不多時,孟祥回來稟:“世子,雍臨已經離開了。”

謝琅沒說話。

孟祥道:“雍臨到底跟著世子的時間最久,世子如此處置,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嚴厲?”謝琅冷笑:“是我以前太仁慈了,才教他連自己主子是誰都認不清。”

過了會兒,問:“府裡有燕窩麼?”

孟祥一愣,不知話題怎麼就轉到了吃食上,便老實說沒有。

謝琅從腰間解下一袋銀子丟了過去。“讓人采買些去,挑好的貴的,我瞧著他唇色蒼白,你待會兒燉碗燕窩給他送去。”

“等有空了,你再找公主府那個管事打聽一下,以前在公主府,他都常吃什麼補物,喜歡吃哪些,一並記下來。銀子的事不用發愁。”

孟祥接過應是,發現自家世子自從進了京南大營後,手頭的確闊綽很多,當即點頭:“世子放心,離宵禁還有一陣子,屬下立刻著人去買。”

雍臨失魂落魄回到行轅。

崔灝正坐在屋裡泡腳,聽了雍臨遭遇,道:“你也不必如此萎靡不振,他把你打發到我身邊,哪裡是給你難堪,分明是給我難堪。”

“讓他出了這口惡氣也好。”

“也罷,你就先跟在我身邊吧。”

雍臨更加萎靡了。

他從十歲時起就跟著謝琅身邊,跟著謝琅出生入死,南征北戰,誰都知道,他雍臨是世子爺手下第一得力乾將,世子爺的親信與心腹,可如今,他竟成了一個笑話,連李崖他們都比不上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世子的大忌,萬不該在一個“忠”字上膈應世子,這兩日每每想起,便悔恨交加,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也好過被人恥笑。

軍中男兒都要麵子。

被主子所棄,那是叛徒才有的下場。這兩日,他甚至覺得在李梧跟前都抬不起頭來。

可這些話,當著崔灝的麵又無法說出來,雍臨隻能悶悶應了聲是,退下了。

經過廊下時,恰好遇著蘇文卿過來。

“蘇公子。”

雍臨心神恍惚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蘇文卿身上尚穿著官袍,進了屋,親自幫崔灝擦腳,道:“孩兒進來時遇著雍臨,他怎麼在義父這兒?”

“犯了錯,被唯慎打發過來的。”

蘇文卿也沒問什麼事,隻道:“世子雖禦下嚴厲,但也不是不講情義的人,這番處置,倒是不像世子作風。”

崔灝冷笑。

“如今他把那衛二當心肝寶貝一樣捧著,哪裡還記得什麼是非情義,誰敢與那衛二過不去,他便要與誰過不去,便是我這把老骨頭,他也是瞧不上眼的,何況一個

雍臨。”

“如今他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他了,我隻是替他父親和兄長寒心。”

蘇文卿道:“義父言重了,興許此事另有隱情呢。”

“能有什麼隱情,他讓雍臨把那些話一字不落的傳給我聽,就差一個巴掌甩到我這張老臉上,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訴我,衛二是碰不得的人麼。他如今是真的出息了!為了一個衛二,竟也要六親不認,數典忘祖了!”

說著不免怒火攻心,急咳起來。

蘇文卿忙端了茶水過來,喂著崔灝飲下,替崔灝撫著背道:“義父先消消火,若是因此氣壞了身子,豈不又讓世子擔憂難過?”

“他難過?”

崔灝冷哼:“他如今哪裡還會為我難過。”

語罷緩了神色,道:“倒是你,都這麼晚了,又特意跑一趟過來作甚。你如今已是二品侍郎,又住在陛下新賞的宅子裡,朝上朝下多少人盯著,以後若沒要緊事,都不要過來行轅這邊了。”

說著又滿是心疼地望向蘇文卿仍纏著繃帶的手,道:“上回顧淩洲生辰宴,你那般費心準備了禮物,要不是裴道閎半道攪局,說不準心願就要達成了。不過來日方長,顧淩洲既允許你進了顧氏藏書閣,顯然是對你青眼有加,這回不成,等下回便是。”

蘇文卿低聲道:“義父言重了,孩兒送顧閣老禮物,是孩兒自己的心意,天下英才濟濟,顧閣老未必看得上孩兒。”

崔灝寬慰:“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顧淩洲素來器重寒門弟子,若連你都看不上,他還能看得上誰,除非他是短時間內不打算再收親傳弟子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江左顧氏最重傳承,除了文庫,武庫裡那些兵書兵法也是集天下之大成,若能學得一二,可是勝讀十年書。可惜顧氏先祖有規定,這些兵書兵法隻能本族弟子學習,絕不能外傳,否則便是欺師滅祖。”

蘇文卿笑著點頭。

“孩兒知道。”

“時辰不早,孩兒扶義父去裡麵休息吧。”

東跨院,小書閣,一燈如豆,籠著少年郎清瘦身影。

衛瑾瑜擱下手裡工具,望著孟祥送來的燕窩湯,問:“為何與我送此物?”

孟祥笑著道:“是世子吩咐的,世子擔心二公子夜裡看書太辛苦,特意吩咐人去現買的。”

衛瑾瑜看著那碗濃白湯羹,默了默,道:“今日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們世子,不必再破費。我也不會再喝的。”

說完,讓孟祥把湯放下,就繼續低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對方態度冷淡,出乎孟祥意料。

孟祥不是很理解,就算鬨了再大的矛盾,一方已經主動示好,另一方怎麼也該消消氣才對,怎麼瞧著這二公子絲毫沒有消氣的意思。

孟祥隻能把原話告知謝琅。

本以為以謝琅的性子,定會讓他繼續送,不料謝琅卻道:“他既如此說,聽他的便是。”

孟祥不掩驚訝。

“那剩下的湯……”

“端來,本世子喝。”

“是。”

孟祥頂著一腦門官司退下了。

李崖見夜色郎朗?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時辰已經挺晚,他們世子仍坐在階上,沒有睡覺的意思,也隻能跟著在後麵杵著。

李崖這才發現,世子所在角度,恰好可以望見東跨院的燈火。

隻要裡麵主人不睡,廊下的燈火會一直亮著。

李崖都有些被自家世子癡情感動,也顧不得規矩,直言道:“世子既如此放不下衛二公子,何不直接過去把話說開。”

這可委實不像世子的作風。

謝琅沉默望著那燈火所在方向,自己也在想,他究竟是何時,竟已對他動心至此。

起初他是抱著玩火自焚,逢場作戲的心態,可那點戲,演著演著,竟就演到了心裡,變成一塊心肉,再也割不掉。

到底是何時開始的。

也許是那些廝磨糾纏在一起的夜晚,肩上一排排血淋淋的牙印,既讓他痛,也讓他興奮。也許是延慶府雨夜,他渾身滾燙,被他抱在懷裡,雙手不自覺環住他的腰,一直到早上都不肯鬆開,又或許更早,他被他捉弄狠了,伏在他肩上,一邊咬他,一邊滾出淚,甚至是剛成婚不久,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帳中給自己膝上抹藥油。

他見過他在人前不會露出的狼狽模樣,也見過他不會在人前露出的放肆放縱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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