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金錯刀(二十八)(2 / 2)

道:“老太爺放心,大公子率領的全是京營精銳部隊,兵部與北鎮撫又都出了緝捕文書,發往各州府,嚴禁叛臣入境,如今那謝唯慎便是困獸一頭,就算能僥幸逃出上京,也絕無可能逃脫朝廷大軍的追捕。”

夜風穿過長廊,帶起一陣清寒,裴道閎施施然將手揣入袖口。

“謝氏出了這麼久的風頭,老夫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謝蘭峰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叛臣兒子,是置之不理,任朝廷處置,還是賭上自己大半生的忠烈之名,為這個兒子求情。”

月黑風高,積雪初化,山道艱險難行。

謝琅已帶著李崖、趙元並麾下十八親兵在山間奔襲了整整三日。

為了躲避追兵,他們無法走大道,也無法投宿客棧,連山道都隻能選最艱險最難通行的走。除了在剛離開上京時遭遇了幾波伏擊,之後兩日皆平安無事,再未遇到任何追兵。為了迷惑錦衣衛和各路追兵,他們有時會在同一條山道上反複繞行幾圈,有時會兵分幾路,將每一條道都走一遍,再彙合,這樣一來,便是擅於追蹤的錦衣衛,也不能通過馬蹄印來判斷他們究竟走得哪一條道。

“世子,翻過這座山,便可抵達平城,過了平城,再往北走兩日,就能看到北境軍先鋒營的駐紮地了。”

李崖不掩澎湃心情道。

奔逃三日,李崖已經從最初逃出上京時的惶恐不安轉為興奮激動。左右從出了上京城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再無回頭路。轟轟烈烈乾這一場,也比待在上京城裡,眼睜睜看著世子身陷囹圄,被世家和狗皇帝逼死強。

謝琅卻忽然停了下來。

眾人緊跟著停下,李崖勒緊馬韁,就見前方密林裡忽然湧出一群飛鳥,似乎受了極大驚嚇,緊接著,頭頂傳來鷹隼尖銳鳴嘯。

李崖抬眼,隻見三隻體型碩大的鷹隼盤桓在上方天空,眨眼功夫,利爪便將一隻驚鳥撕裂成兩半。但鷹隼的目標顯然並不是那些鳥,而是四

下逡巡,在努力搜尋著什麼。

“這是——”

“是裴北辰豢養的信鷹。”

謝琅淡淡道。

眾人麵色大變。

謝琅當機立斷:“不能再往北走了,回山裡。”

在山裡待了兩天後,謝琅轉變方向,先往西南,再往東北,最後再轉回正北方向,接連奔逃了這麼多時日,連馬都有些受不住。

這日吃完了最後的乾糧,謝琅道:“明日就過平城,不能再拖了。”

眾人正色應是,李崖與趙元一道提前去探路,傍晚時,一人方歸來,李崖道:“世子,裴北辰已經封鎖了所有進出平城的道路。”

而後方,章之豹親自率領的錦衣衛也在一波波湧來。

各州府也已封閉官道,嚴陣以待。

謝琅明白,皇帝是要將他困死在上京與北境之間。

謝琅並不感到驚慌,越是麵臨絕境,越是冷靜清醒,是他在北境沙場一次次絕地逢生的殘酷曆練中練就的心性與本能,若是此刻麵對的敵人是北梁騎兵,他甚至能感到興奮。何況上一世,他經曆過比此刻還要艱難的艱苦奔逃,眼下唯一能牽動他心腸、撥動他心弦的是尚留在上京城裡的那個人。

從離開上京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被剖成了血淋淋的兩半。

謝琅盤膝坐到天亮,在對著平城地形圖研究了一整夜後,將眾人召集到一起,道:“從東城門混入平城,從西城門出。”

這下不僅趙元、李崖,連一眾親兵都感到不可思議。

“世子當真要從西城出?平城多山,分明有許多山道可以走。”

謝琅道:“連你們都如此想,他們定也料定我會走山道,這一回,我偏要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東城門是平城正門,兵力防守最強,他們就算猜到我會從城門進入平城,也一定想不到我會走東城門,而西城門外就是一條護城河,平城四大城門,屬此城門最為堅固,但因有護城河這一天然優勢,兵力反而比彆處弱一些,從此處出城,隻要利用得到,那條護城河,還可成為我們的助力。”

計議已定,次日一早,一行人便喬裝改扮,分成四波,大搖大擺從東門入了平城,在城中盤桓至傍晚,平城上空再度傳來信鷹尖銳鳴嘯。

雖然天色尚未黑透,謝琅情知不能再拖,帶領眾人按照原計劃出了城,剛出西城門,三隻信鷹便從不同方向飛旋而至,在城門樓上發出尖銳鳴嘯。

與此同時,手執火杖的士兵也從各方蜂擁而出,箭雨自城門樓上密密麻麻如蝗射出,謝琅抽出腰間那柄新開封不久的刀,於空中化出一道淩厲凜冽刀光,劈斷四麵八方射來的冷箭,率領眾人奮力往前衝去。

所有人都明白,隻要衝破前方那道護城河,北境便可在望。

鷹隼叫聲更加尖銳。

謝琅收起刀,於馬上彎弓搭箭,照著城門樓方向射去,一箭如星芒刺破夜空,叫聲最凶的信鷹也被利箭穿透皮肉,直直墜落。

而與此同時,護

城河四邊,竟也密密麻麻湧出許多士兵。

策馬立於南岸的,赫然是裴氏大公子裴北辰。

“世子!”

李崖斬斷一根劈麵而來的冷箭,急問。

謝琅咬牙道:今日沒有退路,跟著我,衝過去!üü[”

“是!”

十八鐵騎發出震耳喝聲,他們皆是身經百戰的北境軍精銳,此時此刻,全都手握長刀,將一身悍勇發揮到了極致,一番血戰之後,當真撕破一條口子。

裴北辰依舊策馬駐立,冷眼旁觀。

“裴大都督,再不動手,逆犯可就要逃走了!”

旁邊平城守將急道。

裴北辰仍舊不為所動,一直看著謝琅等人衝破兩道防線,即將徹底奔出護城河範圍時,方自親衛手中接過鐵弓,而後將一根鐵箭搭在弓上,對準一個方向,射了出去。

“世子!”

那一箭以銳不可當之力,直直穿透了謝琅後背。

李崖大驚,欲回身,謝琅喝道:“走!”

待所有人都穿過這一條漫長的護城河,謝琅身體方自馬上墜落,落入了護城河冰冷的河水之中。

熟悉的,比任何一次都更猛更烈的剜心之痛襲來,貫穿整個身體,仿佛要將這具身體裡的三魂七魄都生生撕裂。

前世萬箭穿心之痛。

今生一箭剜心之痛。

冥冥之中,竟然重合。

謝琅睜眼,隔著河水,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血月。

“你……究竟是誰?”

“你給我喝的,是你的血,對不對?”

“不要管我了,自己走吧。”

“今日之恩,我不會忘。這塊玉佩,你拿著,今日你舍命救我,來日我必以命報你。”

“陛下,這是成婚的禮服。”

“陛下,君後歿了!”

“陛下,陛下,蘇相還在等著,您要去何處!”

幾乎同時,前世所有被遺忘在黃塵深處的記憶碎片亦紛繁湧至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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