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閎冷酷聲音再度徐徐自內傳出。
“上京官員這麼多,雍王府為何無緣無故給你趙雍的兒子送莊子?老夫這輩子,最不信的東西就是人的那一張嘴。”
趙雍隻能咬牙問:“請老太爺示下,下官如何才能自證清白?”
“兵部丟失的那批兵甲,必須要用到西南戰場,而不是北境或其他地方。你要證明清白,就替老夫問出那批兵甲的下落。”
“謝唯慎必須死,前提是審出那批重甲的下落,明白麼?”
趙雍應是。
太儀殿,天盛帝照舊一身明黃龍袞,坐在南窗榻上,麵前擺著一副棋盤。
天盛帝拈動棋子,遲遲不落,麵上笑道:“之前,朕是需要裴氏那把刀,為朕除害,如今這把刀,有些太過鋒利了。”
韓蒔芳立於榻前,道:“於陛下而言,這天下刀兵,皆是王之所有,刀刃再鋒利,隻要運用得到,也可成為陛下掌中利器,隻是那批重甲,乾係重大,萬萬不可落入裴氏之手。”
“是啊,隻是如今大理寺參與審案,已是勢在必行,朕少不得要花費心思與裴氏周旋一番。”
天盛帝施施然將手中白子落於一處。
“好在那頭令朕不安的猛獸已成籠中之物,殺之隻是時間問題,便用裴氏這把利刃先斫去其爪牙,再斬去其頭顱,也未嘗不可。”
一燈如豆,謝琅盤膝坐於昭獄之中。
漆黑甬道忽亮起燈,蘇文卿在錦衣衛簇擁下緩緩行至獄中。
謝琅閉目而坐,並不睜眼。
蘇文卿居高臨下看了片刻,道:“義父讓我來看看世子,設法照拂一二,我推辭不掉,故而來了。”
謝琅一扯唇角。
“蘇尚書貴足,踏此賤地,實在有失身份。”
蘇文卿揚起眉梢:“明日北鎮撫就要會同兵部、大理寺正式開始對世子進行訊問,我是唯一能幫到世子的人。上一世的苦楚,世子難道還沒有受夠麼?昭獄黑屋子酷刑的滋味,世子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滾。”
謝琅冷漠吐出一字。
蘇文卿並不動,而是一字字清晰道:
“世子會屈服的。”
次日,北鎮撫聯合兵部、大理寺對謝琅進行第一次秘密提審,從白日一直審到傍晚。
崔灝焦灼等在蘇宅,一直等蘇文卿夤夜歸來,迫不及待迎上去問:“文卿,唯慎到底如何了?”
蘇文卿道:“世子拒不供認姚氏私藏的那批重甲下落,北鎮撫動了刑。”
崔灝一時間隻覺天旋地轉。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動了什麼刑,他還好麼?”
“你也在現場,怎麼也不替他說說話!”
蘇文卿道:“義父放心,今日是第一次提審,北鎮撫並未動用太重的刑,隻是,若世子一直如此態度,北鎮撫遲早會用重刑。”
崔灝心如滴血,竟直接暈了過去。
蒼伯第一時間趕來,將崔灝扶進屋中,看著蘇文卿道:“公子,那茶裡的藥……”
蘇文卿淡淡道:“隻是能讓義父安睡的藥而已。”
蒼伯觸到他幽冷如冰的麵孔,不敢再多言,一聲不吭扶著崔灝到床上休息。
之後,謝琅又經曆了第二次,第三次提審。
衛瑾瑜白日同雍王宴飲,夜裡須靠服用藥丸才能入睡,這日深夜,再度從噩夢中驚醒。
明棠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衝進來,見公子赤足立在室中,麵色蒼白,唇角緊抿,鬢角滿是冷汗,猶若鬼魅一般,一時愣住。
過去那麼多年,他從未見公子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
良久,才敢近前問:“公子還好麼?”
衛瑾瑜沒有說話,側眸,望著濃稠看不到一絲光亮的夜,好一會兒,問:“還有多久天亮?”
明棠道:“剛過醜時,還有兩個時辰呢。”
兩個時辰。
衛瑾瑜不知想到了什麼,用力咬了下唇。
一直到打開房門,立到庭院裡,他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親離開公主府入宮,再也沒回來的那夜,也是這樣一個濃稠的夜。
而伴著更聲,一道快騎也在深夜叩響了上京城門,直往兵部衝去。
到了兵部大門前,馬上人方滾落於地,顧不得一身血,伸手解下背上專用來傳信的信筒,遞給值守兵吏,喘著氣道:“急報……青州,八百裡加急急報!”
“狄人,狄人趁夜偷襲青州!三城失守……”
說完這一句,傳信的斥候便昏死過去。
接信的兵部兵吏卻麵色大變,因從斥候寥寥數語中,已可聽出事態的嚴重程度。兵吏一麵讓人將斥候抬進府衙醫治,一麵急急奔去衙中稟報值夜官員。
到了次日清早,狄人偷襲青州的消息已經傳遍上京,震驚朝野。
隻因半年前,狄人使團剛剛出使上京,與大淵簽署了停戰協議,沒想到才剛過了短短半年時間,狄人便撕毀合約,出爾反爾,派猛將霍烈趁夜偷襲青州。
這令大淵文武官員皆怒不可遏。
“陛下,狄人已經占領了西京十三城,若青州再落入狄人之首,大淵西麵門戶失手,後果不堪設想,臣懇請陛下,立刻發兵青州,奪回三城!”
“臣附議!”
“臣附議!”
然而新的問題很快出現,眼下大淵北境、西南都在打仗,裴北辰業已於數日前返回滇南,除了京營兵馬,朝廷根本沒有多餘兵力再派往青州。且西狄派出了第一猛將霍烈,除了兵馬,朝廷一時竟也挑選不出來能抗擊霍烈的大將。而狄人顯然也是看破了這一點,才敢趁火打劫,偷襲青州。
然而朝廷一日不出兵,青州便隨時有淪陷風險。
這日早朝,百官正因為發兵問題爭吵不休,司禮監大監劉公公入殿稟道:“陛下,逆臣謝琅請奴才傳話,願意領兵前往青州,擊退狄人,收複失城,戴罪立功。”
“逆臣還稱,願當殿立下軍令狀,不收青州誓不還。”
這委實出乎百官意料。
禦座上的天盛帝也抬起了眼。
半晌,皇帝問:“愛卿們如何看?”
有人便道:“京營的兵馬要拱衛保障京畿和陛下安全,即便他願意主動領兵出征,朝廷也沒有多餘兵力可派。”
劉公公遲疑片刻,道:“逆臣稱,他願率麾下飛星、流光二營,前往青州。”
此言一出,百官嘩然皆驚。
用二營兵馬去對抗霍烈大軍,這定淵王世子是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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