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國公夫人霍然起身,嗬斥道:“慌什麼!好好說話!到底出了何事?!”
那丫鬟跪在地上,哭著磕頭:“有,有人死了,就在河裡,奴婢看見了……”
國公夫人尹氏和皇後尹依依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妙”兩個大字。
兩人再也顧不得其他,匆匆往花園邊趕去。
小姐夫人們又好奇又害怕,議論紛紛中,也有不少膽子大的跟了過去,秋澈就混在這群人裡。
李青梧安撫地看了一眼瑤台,也抬步跟上去。
果不其然,正如那丫鬟所說,花園中的池塘中,飄著一具屍體。
派人打撈上來,掀開屍體披散在臉上的頭發一看,發現是個女子,麵目青紫腫脹,雙目緊閉,看樣子已經死去多時,身上穿著宮女的衣裳。
皇後眉眼一動,她身邊的漣漪也不由驚了一跳。
——這女子,赫然正是皇後身邊另一位宮女,瑩雨。
身側一位嬤嬤捂著鼻子上前探了探瑩雨的鼻息,搖頭表示已經沒救了。
皇後猛地扭頭看向剛跟過來的李青梧,厲聲質問:“你說你來這裡,是她傳本宮的話帶你來的?”
李青梧一眼看見那具屍體,愣了一下,下意識抬手捂住鼻端,忍住嘔吐的欲望道:“是……”
好歹她也當了皇後那麼多年的女兒,不至於連對方身邊的掌事宮女都認不出來。
皇後冷臉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她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這話就不好回答了。
若李青梧方才說的是真的,那最後一個見過她的,就是李青梧,她是第一嫌疑人,這也就代表她的話同時失去了可信度。
若李青梧此時否認,那她就多了個撒謊的罪名,同樣話語沒有了可信度。
到底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瑤台兩人麵前,也解釋不清了。
李青梧聰慧,在深宮待得久了,察言觀色聽人話的本事還是有的,立刻就發現了她話裡的陷阱。
她沒有立刻回答,現場一時安靜了幾分。
瑤台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衣,大搖大擺地也過來了,聞言茫然道:“娘娘,既然死了人,不應當先報官嗎?還是說娘娘想私了?”
皇後卻還沒拿定主意。
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不能報官,可如今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死了人,這群千金小姐的口也不是那麼好封的。
何況,她其實很懷疑李青梧。
即便她沒有動手,瑩雨的死也必定和她有關係。
若是和李青梧沒有關係,好好一場賞花宴,卻莫名其妙出了醜聞又死了人,傳出去也對國公府的名聲相當不利。
皇後心裡是不願意報官的。
她頗有些不滿地訓斥道:“本宮和長公主說話,何時能輪到你個青樓裡的舞姬插嘴了?”
瑤台滑跪迅速,立刻道:“是奴家多言,娘娘恕罪。”
皇後便又把目光投向了李青梧,還要說話,院子外忽然傳來一陣密集卻整齊的腳步聲。
秋澈心生不妙,立刻低頭退出人群,趁著沒人注意,悄悄靠上了院牆,足跟一點,悄無聲息地從牆頭翻了出去。
無人注意。
下一刻,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從院門口魚貫而入,將眾人團團圍住。
為首之人身佩長刀,麵色嚴肅,是人稱冷麵煞神的錦衣衛之首,正三品指揮使,崔文申。
和禁軍金吾衛有所不同的是,錦衣衛聽令於皇帝,且隻聽令於皇帝。
不到關鍵時刻,不會集體出動。
皇後當即眼皮一跳:“崔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檢舉,國公府內混入了南夷內應。”
“應陛下命令——”崔文申拎出赦令金牌,一板一眼道,“今日國公府中所有人,不論是誰,全部帶進詔獄,聽候審問。”
金牌麵前,任何人都不得違抗,包括在場同為正三品的金吾衛統領袁符。
但皇後等人畢竟身份尊貴,所謂的“南夷內應”也不大可能,皇帝還是給了她們麵子的,隻讓錦衣衛帶走了其他人,包括瑤台和茯苓幾人。
而李青梧和皇後還有國公夫人,被分散開,各自軟禁了起來。
堂堂國母,被自己的丈夫直接當眾派人軟禁,看得出來,皇後臉上非常掛不住。
不過大概是為了最後的幾分麵子,她也沒有當眾和崔文申起什麼衝突,勉強掛著得體的笑,跟著錦衣衛離開。
不管小姐夫人們如何不滿抗議,錦衣衛都鐵麵無私地把人全部帶走了。
崔文申看了眼地上剛打撈出來的那具屍體,招手讓手下也帶了回去。
後來這些——都是吳易起告訴秋澈的。
好巧不巧,他如今正是在錦衣衛當差,是個正七品小旗,恰好就在跟隨崔玉申去抓人的那批人裡。
他沒有當麵說,是派人給秋澈傳的口信,隻講了大體情況。
李青梧這一趟赴宴,接下來一天都沒能回來。
國公府內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先是金吾衛被捉奸,再是丫鬟橫死,最後說有南夷細作,連國母都被軟禁了起來,外界自然是議論紛紛的。
夫人女兒“外孫女”都被軟禁,國公一夜之間愁白了頭發。
第二日,關於此案的折子就堆滿了李式的桌案。
有彈劾說皇帝不該如此衝動軟禁皇後,有質問皇帝是收到了誰的檢舉,來源是否可信。又有人添油加醋,渾水摸魚……總之,什麼樣的內容都有。
而秋澈如今作為禦前侍讀,在李式毫不遮掩的情況下,自然也將這些折子的大致內容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垂眼,神色如常地給帝王研墨,整理書卷。
李式卻一副很頭疼的模樣,冷不丁地開口道:“秋愛卿,朕就這樣直接軟禁了樂和……你沒什麼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