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長久地沉默了很久。
久到李青梧抓著她的手都在抖了,秋澈才終於回過神。
她用一種,一言難儘的目光看了李青梧片刻,動了動唇,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你瘋了?”
李青梧:“你也可以這麼覺得。”
秋澈扯了扯自己的手,意料之中的沒能扯出來。
但實則是她不想太用力,那樣顯得太絕情。
秋澈微微垂眸,同樣看著她,輕聲道:“……你想清楚了,我是女子。我扮成男人扮了這麼久,但終究不是男人。”
“女子又如何?”李青梧難得倔強,當即梗著脖子低聲反駁道,“是你跟我說,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可以。”
所以現在你用這種話來堵我?
秋澈一時無言以對,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無奈。
半晌,她長舒了一口氣,說:
“……我知道了。”
不知為何,李青梧總覺得她這句話怪怪的。
她呼吸都放輕了些,忐忑道:“……所以呢,你,沒有彆的要說的嗎?”
秋澈思索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沉默間,眼神無意般掃過她的脖頸。
隨即輕飄飄把那隻手抽了回來,落在李青梧的衣領上。
“入秋了。”
她幾l不可察地扯了下李青梧的領口,輕聲道:
“……天涼,記得加衣。”
既不回應,也不拒絕。
秋澈仿佛看不到李青梧愣忡的神色一般,很快收回手,越過她的身影,表情自若地離開了。
走出很遠,秋澈都能感覺到,身後李青梧的目光還一直定定地黏在自己身上。
她其實很想回頭看一眼,可還是忍住了。
秋澈閉了閉眼,沒停下步子,心想,這樣也好。
就讓兩個人都冷靜一下吧。
剛剛李青梧拉著她表明心意的那一瞬間,她差點就以為,幸運真的眷顧到她了。
在明白自己心意的第二天,心上人跟她表了白。
還有比這更讓人目眩神迷的事嗎?
可偏偏就在熱血上頭,秋澈幾l乎要脫口而出一句“我也喜歡你”的時候,她想起了一件事。
——陳回春說過,解毒的過程裡,中蠱人會對解蠱人逐漸情根深種。
於是在那段良久的沉默裡,秋澈猶豫再猶豫,斟酌再斟酌。
最終,選擇把喉嚨裡的話咽了回去,退回了自己的安全線。
不是她不想信李青梧話裡的含義,是她不敢信。
成親兩個多月,李青梧一直待她溫柔體貼是不錯,可她的曖昧都是裝的——秋澈深刻記得這一點。
作為權利的野心家,秋澈覺得對方會耍這種小心機其實再正常不過。
隻是時常會在即將被李青梧徹底迷惑前,在心底醒神一樣給自己潑一盆冷水,告誡自己,都是假
的。
何況如今有蠱毒的效果在,很大幾l率,李青梧隻是對她抱有一些普通朋友之間的好感,卻被蠱毒的藥效放大了衝動。
才會在解毒的第二天,就如此衝動地開了口。
若她真的對秋澈有意,怎麼偏偏先前還會親口承認“自己是在騙秋澈”這種話?
秋澈冷靜地提醒自己,李青梧騙騙自己就算了,她彆也被騙了。
可想起方才的場麵,她還是忍不住呼吸一頓。
任誰聽到那些話,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於是秋澈在告誡自己彆衝動的同時,也藏了幾l分自己的小心思。
她沒有徹底拒絕李青梧的告白。
說不清是怕看見她傷心的表情,還是說,也想讓自己將錯就錯一番。
接下裡的幾l天,兩人之間的氛圍比前段時間似乎還要詭異了一些。
李青梧始終沒能等到她的明確答案,每次對上她的眸子,得到的都是一個心虛又倉促挪開的眼神。
次數多了,李青梧心裡剩下的那點期待也慢慢的消失了。
她想,這約摸其實就是答案了吧。
隻是秋澈大概怕她難堪,才沒有當麵和她說拒絕。
距離秋澈的生辰越來越近。
就在她生辰的前一天的晚上,也就是二人剛剛一起貌合神離過完中秋的第二天,李青梧難得的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而是選擇了直接夜不歸宿。
秋澈輾轉找到茯苓詢問時,李青梧正坐在城外的那間小院裡,懷裡抱著一壇子酒,紅著臉,對著沉沉的月色發呆。
瑤台怎麼問她,她都隻是搖頭,喃喃自語地說:“是我讓她困擾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是我太衝動了。”
“是我……還不夠好。”
不夠到,可以站在秋澈麵前,質問她為什麼不可以喜歡自己的程度。
夢裡那場長達十數年的單戀,一直未曾說出口,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應該再忍一忍的,李青梧愣愣的想。
不至於到現在,變成這樣不尷不尬、進退兩難的模樣。
秋澈來時,月上中天,李青梧已經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瑤台也陪她喝了不少,見秋澈終於來了,頭疼地揮揮手:“秋城主,你趕緊,趕緊帶她回去。”
秋澈麵不改色地頷首,垂首觀察了一下李青梧的臉色。
對方臉上酡紅,帶著幾l分明顯的醉態,睡夢中微微張開淺色的唇瓣,眉頭卻是緊緊皺著的。
仿佛現實裡有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才能讓她跑來買醉,醉了後,又跟著她,在夢裡也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秋澈定定看了一會兒,才彎腰,手從李青梧的膝下穿過,將人穩穩地抱了起來。
李青梧又皺了皺眉,隻是嘴裡低低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又自然而然地,把頭埋進了秋澈懷裡。
仍然沒醒。
秋澈不自覺鬆了鬆緊繃的氣息,
抱著她,看了眼桌子上二二兩兩的空酒壇子,夜色中,神情也讓人看不清晰:
“她……和你說了什麼嗎?”
瑤台搖頭,又點頭。
“……到底說沒說?”
瑤台不答了,隻是歎氣:“秋城主,是楊公子告訴你殿下在我這裡的吧?”
秋澈不知為何心頭一跳,有種莫名的奇怪預感。
她張了張口:“……嗯。”
茯苓得了李青梧的令不肯說,她麵上不顯,心裡卻著急得很。
確實是楊裘未卜先知一般,飛鴿傳信告訴她的。
她原本還奇怪楊裘怎麼知道李青梧在哪,如今再一看瑤台,也大概懂了。
“我原本是和楊公子在一處的,”瑤台笑笑,“殿下來了,我便來陪她借酒消愁。秋城主應該知道,她要消的是什麼愁吧?”
秋澈半晌沒說話。
她當然知道。
可她總不能說,現在問題不是李青梧愁不愁。
問題是她不能答應,可私心裡又不想拒絕。
說到底……還是她自私了一回。
瑤台隻是歎氣,道:“多說無益,我隻勸秋城主,莫負良人。”
秋澈朝她沉默地頷首,轉過身,一步步離開了這間小院。
馬車停在城門處,但秋澈抱著人出了院子,走了沒幾l步,一低頭,突然發現懷裡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她心裡一驚。
雙方同時默然了片刻,隨即秋澈看見,李青梧遲鈍地眨了下眼,說:“下來。”
秋澈:“……啊?”
李青梧以為她沒聽懂,於是又小聲說了一遍:“放我下來。”
秋澈遲疑地將她放下。
正在思索她這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醉,忽然見李青梧踉蹌走了幾l步,又轉頭倒回了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