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澈回頭,對上吳易起和玉明玉硯緊張擔憂的眼神。
身後是數十人隊伍的夜明城精英守衛,個個是武學好手,整整齊齊往那一站,壓迫感十足。
即便援兵到了,秋澈卻仍然半點不敢放鬆。
但明麵上,她仍雲淡風輕,回頭朝袁符聳聳肩:“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我一定會如約一個人來?”
“反正袁統領你也是奔著報仇來的,總不可能空手而歸。”她淡定道,“既然如此,那我多帶些人手保護自己的安全,沒問題吧?”
“好,好好好,”袁符怒極反笑,“你真是好樣的!你就真不怕我直接把她殺了嗎?!”
說著,他抵著李青梧脖子的刀又壓緊了一些。
秋澈負在身後的手緊了又鬆,卻生生克製著,沒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李青梧的脖子上。
半晌,她淡定道:“我都沒急,袁統領急什麼?”
“不妨說說,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怎樣?”袁符冷笑,“我要你死!”
秋澈冷靜道:“不可能。”
“那就她死!”
袁符根本不信她說的什麼沒有感情的鬼話,反正他也殺不了秋澈,殺了她的女人泄泄憤也不錯。
這樣想著,袁符徹底沒了耐心,說完這句話,一刀就要捅進李青梧的腹部。
但他的動作猝不及防的,被身後驟然傳來的力道打斷了。
瑤台不知何時爬了起來,拖著兩條血跡斑斑的手臂,
一口咬在了袁符耳朵上。
袁符被咬得手一鬆,迅速反應過來,反手就給她又捅了一刀。
這次傷口捅在瑤台腹部,按理說她應該很快失去力氣才對。
可她竟然死死咬著牙,隻是身形僵了一下。
哪怕袁符叫得撕心裂肺,哪怕他蓬頭垢麵滿身臭味,也一直沒有鬆口。
這隻耳朵被她咬得鮮血淋漓,因為袁符不停掙紮,最後竟然還生生被她咬斷了下來。
袁符叫得觸目驚心,他迅速又反手捅了瑤台兩刀,邊捅,邊捂著已經斷了一半的耳朵痛罵:“賤人!賤人!!去死啊啊啊啊——”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李青梧身上的繩索此時終於被她摸索著悄無聲息地解開。
見瑤台已經滿臉血地暈了過去,袁符卻還要再捅幾刀泄憤,她幾乎和秋澈不約而同的,一起撲向了袁符的方向。
秋澈是為了奪刀,而李青梧離袁符更近,竟然直接從身後悶聲一撞,將袁符一個大男人,硬生生從崖邊直接撞了下去。
袁符瞳孔緊縮,最後關頭,隻來得及迅速抓住了李青梧的衣袖。
兩道身影就這樣一同從崖邊墜了下去。
秋澈撲向袁符的腳步一個急轉,見此情形,終於再也裝不下冷靜了,脫口喊道:“青梧!”
她再也顧不得其他,腦海中所有的顧慮全部消失不見,思緒一片空白。
她隻知道,這懸崖高有百丈。
袁符這次必定是活不成的。
可李青梧這樣被拉著一起跳下去,也沒有絲毫活路可言。
秋澈不知道這一瞬間她應該想什麼,也不想再去思考。
她毫不猶豫,立即縱身,一同跳了下去。
在身後眾人的驚呼聲裡,在迅速墜落的獵獵風聲中,秋澈從空中伸手,試圖抓住李青梧如蝴蝶一樣墜落時,飄揚在空中的裙擺。
她眼中隻剩下這一抹明豔的鵝黃色。
再無其他。
仿佛也聽見了她的聲音,預感到了什麼一般,原本閉著眼下墜的李青梧艱難地睜開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看著她拚命朝自己伸過來的指尖,李青梧默然不到須臾,也伸出手,恰好碰到了她的手指。
兩隻手交握在一起,即便一言不發,卻都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像是終於安心了一般,李青梧幾乎是抓住她手的那一刻,就徹底昏了過去。
若是有人在幾個月前告訴秋澈,你會為一個人忘記自己的生命安危,她必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重生的機會來之不易,她斷斷不可能在報仇完成之前,輕易再讓自己死一次。
可命運總使她們向前走的路峰回路轉,又急轉直下。
秋澈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李青梧這樣一個內斂的、除了美貌毫無特色的、標準的困於深宅大院的女子心動。
她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
是因為在李青梧身上
看到了苦苦掙紮過的自己,看見了自己痛苦的曾經。
是因為上一世和這一世疊加在一起的愧疚心,導致她過多且頻繁地關注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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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曖昧錯覺,是日久生情。
其實這些都沒錯。
但還有一句話可以解釋。
秋澈在耳畔不斷掠過的風聲裡,緊緊抓著李青梧溫涼的手掌,再借力將人緊緊摟進了自己懷裡。
墜落的風裡,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也再難看清李青梧的臉。
她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默默想。
因為愛與恨都一樣,不講道理。
因為它,所以懦弱者勇敢,理智者失智。
愛太玄妙了。
而秋澈自認是個蠢貨,上輩子不理解,這輩子參不透。
——但沒關係。
不到絕路,秋澈永遠不會輕言放棄。
隻要能活下去。
隻要能活下來,她們就還有很久的時間,可以一起去參透這些。
李青梧是不是在裝,是不是受蠱毒影響又如何呢?
反正秋澈要的什麼東西,也從來沒有白白自己送上門的。
她不想再做這段感情裡的君子了。
她要李青梧的愛,那麼哪怕去爭,去搶,也必須是她的。
秋澈眯起眼,在被風刮得頭暈目眩的眩暈中,費力地在兩人下落的方向,找到了崖上一處一處橫生而出的樹枝枝丫。
她反應迅速,調整姿勢,借力在樹枝上用力一點,緩衝了一下下落的速度。
又抬手,將袖囊中的刻刀甩出來,在峭壁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深痕來。
力道太大,碎石隨之滾落。
但畢竟是兩個人的重量,懸崖百丈,下墜的過程又太快,這一下隻勉強讓她們墜落的速度緩衝了一半。
秋澈的虎口也因此震出了血跡。
而袁符卻沒這麼好的運氣,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斷崖之下。
秋澈咬著牙,飛快觀察了一眼四周,又迅速蹬了一腳石壁,借力在另一塊岩石上紮了一刀。
她們下落的速度再次被緩衝。
好消息,這樣有效果。
壞消息,深不見底的高度使人眩暈,秋澈懷裡還抱著個已經暈過去的李青梧,堅持不了多久。
就這樣周而複始紮了上十次後,秋澈已經快要精疲力儘。
她該慶幸李青梧找人製作這把刻刀時,絕對沒有分毫的偷工減料,也讓這把刻刀相當耐造。
即使如此,刻刀如今也已經磨損嚴重,紮在石壁上緩衝的效果已經不大了。
因為還支撐著她們身體的重量,幾乎搖搖欲墜,隨時有可能突然斷裂開來。
當真隻能到這裡了嗎?
秋澈不甘心。
空穀幽鳴裡,她忽然頓了頓,側耳,凝神細聽。
半晌,她鬆開了一口氣。
是水聲。
這處斷崖下,有水源。
還有很大可能,不是一條小溪那麼簡單。
晉州南苑獵場的山下,最大的河流叫南汐河,是可通京城的護城河的。
秋澈深呼吸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懷裡唇色蒼白的李青梧,心想,現在也沒彆的路了。
賭一把吧。
若她們都能活下來,就好好過日子。
李青梧要的答案,她都給她。
……但若是真的交代在這裡,那也隻能算是她們命數如此了。
良久,秋澈卸下力氣,收起那把已經變得灰撲撲的刻刀,緊緊抱著李青梧,再次閉上眼,重新從空中墜了下去。
崖上,吳易起看著已經再看不到一個人影的斷崖深淵,喃喃道:“不是吧秋兄,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搞殉情這一套啊……”
他回頭看看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過去的扶風,和生死不明躺在地上的瑤台,以及原本前去道觀報信,返回後見到瑤台的慘狀就幾乎搖搖欲墜看樣子快要暈過去的楊裘。
“……”
吳易起和旁邊麵無血色的玉明玉硯麵麵相覷片刻,又在心中幾乎抓耳撓腮地哀嚎。
快來個人救救他。
彆把這種爛攤子丟給他一個人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