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命運(1 / 2)

女駙馬 孟今看 13534 字 11個月前

十天裡,楊裘沒有再發來過傳信,倒是陳回春有那麼一封回信,應秋澈的疑惑,也沒有多加掩飾。

直說確實是他聽說兩人出事,又忽然想起那條河也有一條岔路通往南夷邊界,他師父江伯就一直生活在這一帶。

於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快馬加鞭給他師父傳了消息,要他幫忙留意一下,周邊是否有兩位容貌不凡的人出現。

若是有,煩請他能出手相救,留她們住一段時間。

秋澈得知經過,心裡反而鬆了口氣。

唯一疑惑的,就剩下“江伯為何會在桃源村收養這麼多孩子,又為何容顏不老?”了。

足療完成不到二天,秋澈終於再次收到了傳信。

這次信是玉明寫的。

如今朝內二方勢力打得火熱,夜明城派人日夜盯著,觀察是否有人在其中渾水摸魚。

但都無果。

那位幕後之人,仿佛是一時興起,完成了自己的計劃後,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見絲毫蹤影。

倒是皇帝,似乎是被朝臣們吵得頭疼,今日早朝還稱了病,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太後借口探病,中途還撞上了一同前去想要侍疾的太子和二皇子,但都被攔在了殿外。

聽說太子脾氣最近又大了幾分,為此還砸碎了東宮主殿裡的好幾個花瓶。

大理寺對她們的案子一直查不明白,關於袁符為何會出現在那裡,也始終沒能給出一個交代。

秋澈和李青梧失蹤得太久,已經有一個月了,大部分人等到如今,都已經默認她們是凶多吉少——否則怎麼會不回來呢?

連皇帝也是一邊表現得對女兒下落不明而悲痛欲絕,一邊明裡暗裡地安撫王氏說,不如直接把喪事辦了吧。

好在王氏提前得知了風聲,知道她們還活著,沒真的給她們辦了喪事。

既然釣不出幕後之人,她們也沒辦法繼續再等下去了。

秋澈製作好那把弓箭的最後一天,兩人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準備返回京城。

她在院子裡用刻刀在弓背上刻下最後一筆——這把刻刀被她日日打磨,竟然也恢複如初了一大半,不得不說,也有李青梧挑選材料時、毫不偷工減料的功勞。

弓箭打造得光潔秀美,除了沒有染料能給它上色以外,還是十分精致的。

李青梧接到手時就愛不釋手,去江伯住處的一路上都不停地去看背後那把弓,眼裡的喜歡都要溢出來了。

秋澈本想著先給她看看,然後拿回來,等染了色再給她,現在背在身上也不好背。

卻被她立刻拒絕了,義正辭嚴的,說是不用染色,就這樣的檀木色也很好看。

秋澈收回頓在空中的手,看著她護心肝寶貝一樣護著那把弓,摸了摸鼻子,一時哭笑不得。

兩人來到江伯的住處時,江伯身邊還圍坐著兩二個中年人,正恭敬地向他請教著什麼。

聽見動靜,幾人紛紛起身

,其中一人笑眯眯地朝她們打招呼:“阿寧妹子,青青姑娘,今天怎麼一起來找江伯了啊?”

秋澈朝他們簡單地行了個禮:“幾位伯伯……江伯,我們是來辭行的。”

幾人麵露驚訝,還沒來得及多問什麼,反倒是江伯仿佛早有預料,將石桌上的書遞了回去:“好了。那耬車大概就是這樣了,若要製作,還得你們好好琢磨一段時間……”

幾人連連應是,因為江伯還在,不方便向她們多問,於是都隻是在離開之前,朝她們露出一個惋惜又善意的笑容:“有空常回來這兒做客哈。”

“一定。”

等他們二二兩兩走完了,江伯才端起自己那個泡著錦龍雪蓮茶的破碗,吹了一口,淡定道:“坐吧。”

即使身上的衣裳簡樸中透漏出幾分心酸,可他這樣風輕雲淡仙風道骨的氣勢,還是很惹人矚目。

秋澈也不客氣,拉著李青梧便坐下了,“幾位伯伯又來問耬車的事?”

“嗯。”

“江伯懂得真多,”秋澈點點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您看起來也不比他們大多少,怎的似乎什麼都知道一些?”

“年紀大了,一個人過得久,該知道的自然也都知道了,”江伯坦然地彈了彈衣袍,說話間,下巴上的花白長須一抖一抖的,“我的年紀說出來,可嚇你們一大跳。”

秋澈饒有興趣:“江伯若是願意說,我也不介意聽一聽。”

“老夫今年……”江伯頓了下,抬指一算,“已經一百多歲了。”

秋澈這下是真驚到了,和李青梧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在這個時代,身體健康的男人們,平均壽命也大多都在五十左右,彆說過百了,過五十都算長壽。

能活一百年,還同七十歲一般模樣,實在是稀奇。

江伯笑笑:“彆不敢信,說來,這也沒什麼不好講的……老夫當年是南夷聖女的藥人——藥人,知道是什麼嗎?”

秋澈不動聲色坐直了些,正色道:“……試藥的人?”

“準確來說,是試藥的奴隸。”

“我就是其中之一。”

外人隻知道南夷人擅蠱毒巫術,卻不知道,這並非是他們生來就有的天賦。

這個扭曲的種族,在長久的發展中,早就已經被追逐權利的那群人腐蝕掉了支柱,內裡空空洞洞。

南夷人以蠱為天,崇尚最擅長蠱術者為他們的君王,為了角逐成為聖子或聖女,皇子皇女從幼年起,就會被皇家安排一位專屬的藥人。

目的就是,能隨時讓他們練習蠱術巫術。

被選出來的藥人,大多身體健康,年紀很小,還有一定的抗藥性,全都是南夷的奴隸,且必定是孤兒。

江伯就是其中之一。

必須是奴隸,是因為奴隸不能反抗。

而孤兒,也不會有親人為他們出頭。

像他這樣從小被皇子皇女們當做藥人磨煉長大的,不

在少數,但能活到成年的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卻少之又少。

江伯憑借非人的毅力,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夥伴死在蠱毒之下。

一直抗到了四代聖子登上帝位,他已經年過七十,卻仍然身體健康,活蹦亂跳。

而作為藥人之中,唯一一位侍奉過四代聖子聖女的藥人,他也頗有幾分顏麵,從侍奉皇子皇女,到最後隻侍奉已經成為了聖子聖女的老人。

一般來說,這時候,聖子或聖女們已經穩坐帝位,不會再常常拿藥人練手了,所受的折磨也會小上許多。

可江伯有時看著那些受苦受難的孤兒們清澈又痛苦茫然的眼神,總會想起年幼時的自己。

還有那些死在成年之前的同伴們。

但他隻是個奴隸,尚且自身難保。

於是在某一次,其中一位一向十分敬重他的藥人童子支撐不住、逃出宮來向他求助時,他選擇了逃避。

侍衛搜查他的住處,為了不被牽連,那孩子被拖走時,他扭過頭,裝作沒有看到對方的目光,而是故作輕鬆地和侍衛長說著話。

談笑風生裡,他聽見有人低聲在討論,陛下給那名童子判了車裂之刑。

車裂,顧名思義,五馬分屍。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江伯總能夢到那個孩子,夢到對方手腳頭都斷成兩半,蹦蹦跳跳,笑著在夢裡對他說:“江伯。”

“為什麼不救我?”

“你活該為奴為婢。”

“你活該一輩子當個低賤的藥人,永遠沒有自由。”

難說到底是那位童子托夢的詛咒,還是他對自己冷眼旁觀而深惡痛絕的預言。

總之最終,這句話也確實在他身上應驗了。

第五代被選中成為南夷聖女的,是四代聖子的妹妹,叫沈瀟。

侍奉她時,要比侍奉上幾個聖子聖女輕鬆很多。

這位沈姑娘和兄長關係很差,因為和對方賭氣,拚死拚活讓自己當上了聖女。

她性子倔強,又有些離奇的單純,從不對老弱病殘下手,要試藥也隻在那些捉來的野生動物身上試。

她總說:“大家都是人,乾什麼要分奴隸和上等人?”

她喜歡下廚,有時,還會親手做些鮮花餅分給江伯這些下等奴隸們吃,以示感激。

這讓江伯一直對她很有好感。

與江伯相處久了,交心後,她也曾對江伯說,她想把她兄長從那皇位上拉下來,自己坐一坐這一國之君的位置,改一改這該死的奴隸製度。

江伯對她的誌向表示支持,他同樣對沈瀟抱有很大的期望,期望她能創造奇跡,結束這長達幾百年的舊社會製度。

可惜,這話後來不知被隔牆有耳的哪隻耳朵聽去了,傳到了國君耳中。

最終,沈瀟的宏圖大業才展開了一半,就被她兄長氣急敗壞、急匆匆地送到了大夏當細作。

若是成功了,於國家有益,不虧。

若是失敗了,還鏟除了這位公然

覬覦他皇位的皇妹,更合他心意了。

而沈瀟的下場,她們也都已經在大夏的那些傳聞裡聽過了。

她化名姓“蕭”,稱自己叫蕭莘。

她分明能有很好的未來,卻因為幼時太過缺愛,而過於在乎那些不重要的、隻會羈絆住人腳步的情感。

最後,死在了自己給自己營造的一場情愛之夢裡。

執著沉溺於一場虛假的人,也終將溺亡其中。

而江伯作為那次“密談”的共犯,自然也沒能逃脫懲罰。

他甚至沒來得及傷感這樣一個好不容易的好主子就這樣離開了,就又回到了從前的奴隸生活,甚至是被丟到了平民百姓家中,為他們當牛做馬,被當做牲口一樣非打即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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