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
“跟我們去衙門一趟。”
“你們是什麼人?敢抓我,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護城隊。”
“護城隊?什麼時候有的,怎麼都是群女人?而且你們怎麼能隨意抓人呢?!”
“守護朝京的安寧,是我們護城隊的職責——昨日有在城內貼過告示。若有任何異議,請向太子殿下提出。”
“……”
無人看到的地方,太子帶著一眾侍衛臉如黑雲,步履如風地從紅袖招的後門離開了。
一通浩浩蕩蕩的大掃蕩後,紅袖招直接關門大吉,屋裡氛圍可謂是愁雲慘淡。
連雲躲在屏風後,一直等到喧囂聲遠去才敢出來。
她本名叫連音,隻是這個名字曾經誣陷
過如今威望極高的秋大人,於是人人喊打。
入了紅袖招後,老鴇為她改了名,取字為雲。
雲者,無根也。
她出來時,老鴇孟媽媽正從門前急匆匆走過,瞅見她,又倒退了兩步,低聲斥道:“死丫頭,你上哪兒去了?”
不等連雲說話,她又想起什麼,從隨身帶著的包袱裡翻了半天,最後往連雲手裡塞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
看分量,應當是銀子。
錢還不少。
除了這個,還有一張……賣身契。
連雲愣住了:“媽媽,這是?卍_[]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秋大人不許民間再辦青樓之類的地方了,往後紅袖招也不再是好去處了,你拿著這銀子,還有你的賣身契,好好過日子去吧。”
雖然嘴裡說的是乾不成了,可孟媽媽眼裡落下的,分明是欣慰的淚水。
就好像……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似的。
她又抹了把眼淚,似乎很匆忙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囑咐道:“以後也彆乾這行當了。做什麼都行,好好過吧。”
說罷就走了。
連雲站在原地,握著手裡的荷包,滿腦子亂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
又或許她什麼也沒想。
她隻是突然記起來,記憶中那雙凜冽如寒星的眼眸。
似乎她這短短半生的變故,有許多都是因為對方。
一如現在這個名字,無根無萍。
但也都是咎由自取。
——她其實遇到過很多良善之人。
比如當初站出來為她說過話、如今已經離世的瑤台。
比如傳聞中萬千寵愛養尊處優,卻肯為她這種貧民女子說話,甚至頂撞太子的長公主殿下。
還有那位以女子之身,短短兩年,就已經創造了無數奇跡的秋大人。
以及現在的孟媽媽。
隻是,因為總是一念之差,她好像最後總是選擇了最常見……也最黑暗的那一條路。
連雲看著周圍一片混亂的人群。
很久,吐出一口氣。
眼神卻堅定了下來。
她握著荷包,隨著孟媽媽離開的方向來到後院。
然而剛進去,忽然聽見一道頗有些耳熟的聲音:“銀兩給過了嗎?”
連雲一頓,下意識縮回了步子。
常年察言觀色,讓她養成了這種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的習慣。
很幸運的,沒有人聽見她那輕微的腳步聲。
連雲支起耳朵,隱約聽見孟媽媽的聲音:“給過了,也跟丫頭們說過了,這會兒應當差不多都在收拾行李了。”
那聲音靜了靜,隨即道:“連氏呢?”
……在問她嗎?
目光在掩映的草叢中穿過去,連雲費力地眯起眼。
她看到了一張相當熟悉的麵孔。
即便對方已經從男子裝扮變成了女子,
但相信但凡在一年以前,出征時曾出街送過北征部隊的人們,都不會認錯——
她自然也是其中一員——
秋大人?
連雲心中驚雷滾滾,好不容易勉強安定下來,又聽見孟媽媽歎了口氣,道:
“大人就是心善……放心吧,那丫頭的賣身契我也給了,相信她但凡以後還想好好活著過日子,就不會再回京城對您做什麼了。”
她的銀兩和賣身契……都是秋澈吩咐孟媽媽給的?
連雲愣在了原地。
那邊秋澈對不遠處草叢裡的細微動靜仿若未覺,又低聲和孟媽媽聊了幾句什麼。
隨即突然聽見兩聲極為明顯的腳步聲。
孟媽媽敏銳回頭,眼神凶惡地嗬斥道:“誰!”
秋澈按住她掄圓了要出擊的手臂,先行一步走上了前。
草叢後,隻有一道不甚明顯的腳印。
以及地上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還有一張被揉成了一團的墨紙。
秋澈撿起紙條打開,看了一眼,眼皮一跳。
孟媽媽走過來,警惕著周身,低聲問:“城主,可是有刺客?”
——是的。
先前很早就說過,孟媽媽其實也是夜明城的人。
今日紅袖招被抄,隻是她配合秋澈的一場戲,但底下姑娘們也確實不知道。
目的就是讓人看見這京城第一青樓都被抄了,底下運營不利的小生意鏈,自然也會斷掉許多。
秋澈麵色鎮定地在她看過來之前,將紙重新揉成了一團,不緊不慢地塞進了袖囊裡。
姿態悠閒得,仿佛是在往袖子裡塞什麼春光燦爛的花兒。
“不是。”
“那是什麼?”
孟媽媽隨口說完,定眼一看,突然看見了落在地上的那個荷包。
“沒什麼。”
秋澈看了眼連雲離開的方向,輕飄飄道,“一隻還不算遲來的……報恩的貓兒罷了。”
“既然有人不收,那就留下吧。”她拍了拍孟媽媽的肩膀。
孟媽媽茫然地撿起荷包,發現果然是自己送出去的款式:“怎麼有傻丫頭給了銀子還不要的?”
“或許收下銀兩,對她們來說,比不收下還要痛苦吧。”
雲,無根浮萍也。
但它還可以有一個解釋。
代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