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來棲是這樣說得:“江屋文駿的投捕風格隻適用於他自己,深入研究他,隻會讓你還沒成型的投捕風格產生錯亂。”
“來棲前輩錯亂過?”花籠看對方咬牙切齒的模樣便問道。
“……”來棲沉默了兩秒,收斂陰鷙的目光,露出一個極具欺騙性的憨厚有禮笑容,輕聲,“矮子,在前輩說話的時候,哪怕是短暫的停頓空間,隻要前輩沒有讓後輩開口的意思,後輩唯一要做得事情就是閉上嘴乖乖聽著,知道嗎?”
“哦。”花籠悠閒打哈欠。
“……”快收起你眼裡“看來來棲前輩當初錯亂得不輕”的話啊!來棲目光越發陰鷙冰冷,用儘全身力氣壓下前麵那句湧到嗓子眼的話,繼續說道,“江屋的投捕,你可以看後麵整理出來的視頻資料,但是,元宮的投捕你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最後半句話已經是斬釘截鐵的命令!
……
那時,花籠不明白來棲前輩為什麼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但是親眼看著元宮前輩在比賽中的投捕,他慢慢明白了。
元宮前輩的投捕可以用“信手拈來”來形容。
花籠一開始看到元宮前輩沒有讓八越前輩投最強力的武器——滑球,隻用四縫線直球和二縫線直球對敵,配合身後的強大守備陣容還算順利解決了多摩工業的二棒打者和棒打者,但也導致一棒打者江屋前輩將壘包推進到二壘。
(是的,八越前輩的投球在第一局下半局就被很順利打出去了,這要是東地前輩和西尾前輩絕對炸掉。可是八越前輩依舊鎮定聽從元宮前輩的暗號投球,不投滑球也無所謂的樣子。)
第一個讓花籠眼前一亮的轉折點就在這裡。
輪到多摩工業四棒打擊,麵對二壘有人,二人出局的局麵,利用自身的打擊能力就算不能送江屋前輩回本壘,但送江屋前輩上壘也是可能性頗高的事情。
這時,花籠還以為元宮前輩會讓八越前輩投出最強的滑球,畢竟麵對多摩工業打擊實力強大的強棒,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打出全壘打或者長打。可是,八越前輩沒有投出滑球,而是投了旋轉幾乎與直球相反的曲球(質量不高),結果當然被多摩工業的四棒打出去了。
但是!多摩工業的四棒這一球並沒有打到球心,而是打到球的下緣!
然後,江屋前輩和四棒打者一舉被帝西守備以5-4-3陣型封觸雙殺!
第一局下半局到此結束,帝西對多摩工業比分0:0。
那時候,花籠就有種強烈的預感,這種局麵是元宮前輩故意布置的!
他繼續看下去,這種強烈的預感慢慢應驗。元宮前輩引導八越前輩,並不拘於讓自家投手投出擅長的球種,而是運用各種質量一般但奇異的投球組合和守備解決打者。隻是,當花籠做出這種判斷的時候,元宮前輩又展現出完全相反的投捕風格!
不同前麵和緩迂回的防守策略,換了高歌猛進的強硬防守策略,與其說防守反而更像是進攻的一方!元宮前輩引導八越前輩投出強大犀利的滑球,直接開始連續振多摩工業的打者!包括一棒打者江屋前輩!
後麵又又換了一種投捕風格,各種投捕風格和策略信手拈來,指揮場上的守備人員如臂使指,沒有一點混亂!你根本不知道元宮前輩會用什麼方法攻略打者!就算上了壘也不能大意,因為那可能是元宮前輩故意放任的,他是準備一舉解決跑壘者!
膽大心細,變化多端,分寸拿捏得當,花籠想了想用以上的形容詞來描述元宮前輩的投捕風格,和他現在常用的投捕風格有些相似,或者說是進化版。
另外,元宮前輩對每位守備的長處運用得很好。比如王牌投手八越前輩的體力充沛、力量強大;再比如中繼投手一年級千菅銀一郎(一軍替補成員,並不是試煉的新生)的控球力強,掌握變化球數量多;再再比如壘手的臂力好與傳球準確度高……
不過,支撐元宮前輩信手拈來到有些亂來程度的投捕,是帝西整體的守備!每次都能回應元宮前輩的期待,雖然因為“新生試煉”加入這場練習賽的前棒打者,在打擊和外野守備上都不儘人意……
也許在元宮的投捕中,投手沒有最亮眼的表現,不是最出風頭那個人,倒是其他守備頻頻“炫技”,連前棒“新生試煉”的打者在比賽後半段都展現各自的長。但元宮給花籠好好上了一課,展示了什麼叫隊伍整體性的強大。
“比賽結束!”
“2:1,多摩工業獲勝!”
“集合!”
“列隊!”
“敬禮!”
“多謝指教!”多摩工業部員和帝西部員在球場中間麵對麵排成兩列行禮。
花籠已經收起手上的iPad,起身,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鼓掌(來得時候被來棲前輩千叮嚀萬囑咐,甚至打電話給烏丸監督,讓烏丸監督和花籠通話,命令花籠務必做好最基礎的禮儀)。
“看到了嗎?這就是帝西現在的正捕手元宮君,而且守備陣容不齊的原因,你看到的還不是他的全部實力。元宮君是那種隊友越強,他越能展現出實力的捕手。”旁邊響起一道聲音,“泉水,你現在還有信心說出,在練習賽剛開始時對我說出的那句話嗎?你還認為你們青野可以拿下西東京區的夏甲預選優勝嗎?”
“與那原前輩,那邊,集合敬禮了。”花籠打了一個輕輕的哈欠提醒道。
“嗯,我翹了。”與那原鬱人笑得非常好看,自然而然地說道,絲毫沒有做失禮事情被其他學校的一年級當場抓到的窘迫,“沒關係,反正我今天也沒上場,想必帝西的部員是會理解我的。”
帝西的部員會不會理解,花籠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聽到八越前輩在煩躁呼喚著與那原前輩的名字。他打著哈欠往旁邊走了兩步,又往後麵退了步,腳步輕盈,動作靈活流暢,完美避開與那原不斷對著自己肩膀伸過來的手。
“泉水,你不覺得對我的防備太過了嗎?我隻是想拍拍你的肩膀。”與那原無奈。
“不好意思,我不想我的肩膀腐爛掉。”
“……在你眼裡,我是硫酸嗎?”與那原無語。
“濃硫酸?”花籠思考片刻回答。
“不要真的往那方麵思考!還提出更加可怕的形容啊!我是人類好嗎!普普通通的正常人類罷了,隻是愛好棒球,隻是一位投手罷了。”與那原聳聳肩,接著話鋒一轉,淺金琥珀色的眼睛如蜜糖般甜蜜,獨特的嗓音溫柔道,“泉水,和我談戀愛吧!”
“我拒絕。”花籠秒拒。
“好過分!稍微思考一下也可以啊!”與那原臉上的表情有點慘不忍睹,一雙清透溫潤的眼睛可憐兮兮望著花籠,就像是讓人無力抵抗的委屈巴巴小奶狗。
“1、2、3,我拒絕。”花籠不為所動。
“……”與那原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說些什麼,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花籠泉水這種人!說他敷衍吧,還煞有其事數了秒表示有思考過;說他認真吧,抱歉,哪裡都看不出來啊!還對自己的顏完全無感!
最後!明明又被拒絕了,自己為什麼會想笑啊?
不是因為那讓人怦然心動、熱血沸騰、想投球到心臟陣陣刺痛且完全契合靈魂的接球聲響,而是單純的因為泉水這個人,與那原想笑!他也笑出來了!銀發淺金眼眸的他染上明媚的笑意,整個人笑意盈盈,像是開了濾鏡的偶像劇中的男主角,在陽光中俊美無雙。
“泉水,真是敗給你了!你怎麼這麼可愛啊,萬一我真的愛上你怎麼辦?”與那原忍不住說道。
“哦。”花籠有點渴了,拿出背包中的水壺,喝掉最後的白桃烏龍茶,收好水壺。他看向、抬頭看向與那原,黑色鴨舌帽帽簷下,那雙半睜貓眼裡平靜到近乎漠然的情緒很清晰,“與那原前輩,你剛才說了帝西守備陣容不齊,我沒能看到元宮前輩的全部實力。那麼,多摩工業展現全部實力了?”突然這麼問道。
“你可以猜一猜。”與那原坦率的對上那雙半睜的貓眼,語調活潑,臉上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線索。
“沒有。”花籠篤定道,打了個哈欠繼續道,“一、今天多摩工業的棒次安排很奇怪,向來是棒的江屋前輩提到一棒;二、聽說多摩工業一軍在關東大賽上有五位投手出場,但今天隻有位前來參加練習賽。”
“出於立場,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不過你說得第二點是正確的,確實有兩位投手沒參加今天的練習賽。”與那原沒有說具體原因。一個是一年級的川澄吃了大地妹妹製作的便當住院,另一位二年級投手沒能參加的原因……咳咳,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總之,這裡他選擇糊弄過去。
“哦。”所以兩點他都猜對了。花籠輕輕打了一個哈欠。
“不說這個了,泉水,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與那原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