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倒退一點。
第二局上半局, 虹川進攻,青野防守,當丸山正在煩惱虹川八棒打者格外煩人的時候, 一壘側休息區花籠和來棲正在進行談話。
“前局,比分會是0:1。”花籠做出推測。因為今天比賽的進攻方是虹川,所以說比分的時候是虹川在前、青野在後, 他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前三局虹川拿不下分數,青野可以拿下1分。
“你認為1分會是誰拿下?”來棲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花籠的話, 而是順著對方的話問道, 儘管他心裡已經冒出武田的姓氏。
“武田前輩。”花籠也果然說出這個姓氏。
“下半局一開場就是武田打擊,你會說出他的名字不奇怪。”來棲讚同地點頭,平靜的聲音裡充滿著了然。他們隊伍裡也就武田和神堂能讓他正視, 其他人就……這樣想得時候, 眼角餘光看到了花籠,頓了頓,好吧,還有一個花籠泉水。來棲心裡煩躁地承認這點,“不過理由不夠充分, 你覺得武田會在第一個打席拿下1分的理由是什麼?”
武田是隊伍的隊長,是青野不動搖的四棒, 但在打擊方麵也有自己的癖好。
他最喜歡在壘上有人的打出全壘打, 不僅可以將隊友送回本壘,還可以一口氣拿下更多分數。為此武田通常會花一兩個打席觀察對手的投球,將對方的投球了解個徹底再動手。
於是表現出來就是“壘上有人的時候, 武田超神”這種狀態,其實隻是武田的“觀察階段”和“進攻階段”罷了。
觀察階段主要是為了探知對方投手的實力,武田的目標是逼出投手擅長的所有球種, 所以即使可以將球打出去也不會行動,等到進攻階段才會發起滔滔不絕的攻勢。
武田這種癖好是建立在自己強大的打擊實力上,來棲不讚同對方的做法——可以打出去就直接打出去,磨磨蹭蹭浪費打席有意思嗎?但也不得不敬佩對方的自信和底氣。而虹川王牌投手的投球,球速雖然沒有上150,但是那個往臉飛的曲球還是挺棘手的,有資格讓武田觀察得投手。
所以來棲不認為武田會在第一個打席就動手,應該是像平常那樣等到進攻階段發起進攻。
“今天是丸山前輩第一次登場比賽。”花籠回答。
“我是讓你解答我的疑惑,不是聽你的廢話。”來棲不愉,細長的眼睛裡陰鷙更盛,“有什麼話一次性說清楚,不要讓聽得人再次詢問你,回答前輩的話至少要有這個……”
花籠看著球場的半睜貓眼轉了過來,輕輕打了一個哈欠,靜靜看著來棲。
“……”來棲頓了頓,語速放緩,“至少在我麵前不要過於省略說話,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子,誰能夠猜到你具體想表達什麼。”
“哦。”烏丸監督不是蟲子就能猜到,感覺今天又要說很多話了啊,花籠有氣無力地打了一個略顯疲憊的哈欠,又打一個,才說,“丸山前輩雖然使用種種方式,來排除心裡的緊張感。”
“包括想要再次和你碰拳嗎?也包括在休息區外大聲嚷著,為了和你碰拳的種種算計嗎?”日向帶著笑意的調侃聲音從後麵傳來,隨後還有幾人的笑聲。
花籠隻當沒聽到:“但是緊張感不是那麼容易消除得情緒,尤其是升上第一軍的第一次正式上場比賽,這種情緒會如影隨形,關鍵在於是將這種形成壓力化為動力前進,還是被漸漸累積得壓力壓垮。”
來棲奇怪地看了花籠一眼。
青野一軍眾也奇怪地看了花籠一眼。
不是,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你上一場比賽也是升上一軍的第一次正式登場啊,不僅乾翻對手的王牌投手和四棒,還帶著隊伍乾翻對方的隊伍!這樣的你來說這眾話不覺得特彆沒有信服力?不覺得有點奇怪嗎?許多人的臉色有些古怪。
“武田前輩長相凶神惡煞,體格強壯給人強大壓迫感,但其實心思細膩,一定也注意到了丸山前輩的這份緊張感。”花籠繼續說道。
“……”青野一軍眾沉默。剛才,花籠君當著所有人的麵,很不客氣地說了隊長/武田前輩的的壞話,是吧?
“所以武田前輩一定會用行動支持丸山前輩,讓丸山前輩安心比賽。”花籠總結道。
“你確定?”來棲不否認有這種可能,但是也有武田按照平時癖好行動的可能性不是嗎?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認可花籠泉水!哪怕隻是一個想法!“花籠,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武田沒有在第一個打席就拿下分數,那就是我贏了,你輸了,輸得人要答應贏得人一個條件,反之亦然。”
“不要。”說完,花籠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聽起來就很麻煩。”
“你後麵那句理由補充得好,以後都這樣和我說話,可以一句話說完就一句話說完,不要讓我追問。”來棲臉色稍霽。
“……”並不想說話的花籠打哈欠。
“……”部員們紛紛眼神交流。來棲君/來棲前輩以後居然還想和花籠君/小不點/小花籠說話?這是什麼情況?難道來棲君/來棲前輩也要被拿下了?小花籠/小不點/花籠君的魅惑(?)能力恐怖如斯!
枝的臉色隱隱發白,鞋尖無措的在地上劃來劃去,腦袋上的呆毛都要蔫了。不是吧,來棲前輩要搶他的捕手?不行!花籠君是他的!他這樣想著,邁步上前。
來棲剛好轉過頭來,注意到枝要往這邊過來的腳步,眼裡頓時翻滾起詭譎黑暗的情緒。哼?就憑你也想打擾他和花籠談話?你有這個資格嗎?
“……”枝瞬間僵住,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縮了縮脖子低下頭。
來棲滿意地移開視線,看向烏丸監督:“烏丸監督,這個隻是隊員之間為了增進感情的小遊戲。不涉及金錢,不會違背部規和校規,不會違背個人的原則,應該可以吧?”將“打賭”這個行為美化包裝,也是向花籠補充解釋賭約的內容。
當然,這也就是紅日教練目前不在休息區,不然來棲絕對不會提出這個“小遊戲”,也是因為沒有紅日教練的管束,他認為烏丸監督答應得可能性極高。
“好啊。”烏丸監督正如來棲所預料,立馬點頭同意了。
可是,還沒等來棲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那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就凝固在臉上了,因為他聽到烏丸監督又說話了。
“既然是小遊戲的話,我也一起好了~”烏丸監督陰鬱平和的眼望著花籠和來棲,眼裡流露出“好像很有趣”的蠢蠢欲動,嘴角彎出愉悅的弧度。
來棲:“……”
花籠:“……”
眾人:“……”
整個休息區倏然安靜,然後,其他部員開始同情來棲和花籠,這波絕對是送人頭的操作,祝他們“走得”安詳。
來棲後悔了!他就不該提出什麼小遊戲!一旦烏丸監督加入,絕對會變成致命陷阱啊!他們絕對輸啊!來棲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深刻意識到“遠離賭博,珍愛生命”這句話有多麼正確!
“烏丸監督,隻是學生之間的玩鬨,不敢勞煩您的大駕……”不想死的信念支撐著來棲,他硬著頭皮開口,想要拒絕對方加入。
“哦,來棲君,這次我是和花籠君玩小遊戲,沒有你的份。”
“烏丸監督,請務必那樣做!”來棲勉強保持的憨厚有禮假笑瞬間變得明媚燦爛,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差在額頭上寫著“儘管玩!將花籠玩壞了最好!”的字樣。
花·從頭到尾都不想玩小遊戲·籠:“……”
花籠並不想參加什麼奇奇怪怪的“小遊戲”,但是熱情高漲的來棲前輩和烏丸監督不容他拒絕。來棲前輩直接將他拉到烏丸監督旁邊,按在板凳上,和烏丸監督一左一右將在夾在中間。來棲前輩還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壞習慣,他又不會溜走。
“花籠,不要再嘗試逃跑了,你跑不掉的。”來棲再次將想要站起來的花籠按下去,臉龐因為過度興奮而微微扭曲(認為花籠要倒黴),陰鷙的目光透出喪心病狂的笑意。
“哦。”突破無果的花籠慢悠悠打哈欠。
來棲的賭約就如同前麵說過的那樣,賭得是“武田會不會在第一個打席打出本壘打拿下分數”,輸得人要答應贏得人一件事。重點是烏丸監督的賭約,敗者也是需要答應贏家一件事,但賭約的內容卻是……
“花籠君,你做出前局0:1比分的推測,本監督有另外賭。”烏丸監督突然感受到水口教練看過來的視線,立馬改口,“本監督有另外的看法,我們就圍繞這個比分進行約定,如果你的推測正確,就是你贏了。”
“贏了可以不上課嗎?”花籠稍微有點興趣。
“不可以。”烏丸監督微笑。
“哦。”花籠瞬間沒有興趣。烏丸監督想讓他做什麼吧,為什麼要繞一大圈子?不過,圍繞比分展開的約定話……他打哈欠的動作一頓,半睜的貓眼猛然看向捕手區!停在打擊區的虹川八棒打者近山慶和身上,對方正在瘋狂給東地前輩的投球打call。
隨即,他的視線在捕手區的丸山前輩和投手丘上的東地前輩之間來回移動,看了秒,收回視線,轉頭就和烏丸監督陰鬱平和的眼對上。
隻是一個眼神,花籠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烏丸監督,我認輸。”花籠沉默了幾秒開口。
“這麼快嗎?”烏丸監督笑眯眯。
“您想要我做什麼事情?”花籠直接問道。
“哎呀,你真的沒有一點樂趣可言啊,不過以正捕手的身份來說你的表現可圈可點。無論是丸山君還是來棲君,你特殊的處理方式都得到了不錯的結果。可是。”烏丸監督笑著,溫柔且無聲無息地露出獠牙,“花籠君,身為正捕手展示正確的姿態給其他捕手看,也是你的義務。”
“……”
“還是說,你不想。”烏丸監督的話沒說完,隻是看了一眼球場。
“我想!”花籠斬釘截鐵說道,他當然想上場!
“很好,那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看在你剛才主動認輸的份上,我會給他一個機會,隻要他在這半局結束之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改正,那麼,換人的時機我可以延後。”烏丸監督說道。他其實並不在意和花籠約定的結果,輸或者贏對他來說沒有差彆,頂多就是再約定一次~(花籠主動認輸也是因為意識到這點)。
“不過,花籠君,請你記住一點,青野是一支非常嚴格的隊伍啊。”
“每次上場機會都需要拚了命去爭取,拚了命去珍惜,然後,展現自己的實力,個人實力、彌補隊伍短板的實力、可以為隊伍做出貢獻的實力,這種實力總要有一種才行。我呢,允許你們存在失誤,允許你們保留奇怪的癖好,隻要不影響隊伍實力的發揮,那就無所謂。”
“但如果是自身都沒有做好準備,那麼,沒有站在球場上的資格。”烏丸監督漫不經心的聲音在休息區裡傳開,不知為何讓人背後隱隱發冷。
沉默在休息區裡蔓延。
雖然烏丸監督沒有說透,但所有部員或快或慢都聽懂了,烏丸監督是要換下捕手丸山!
來棲是第一個聽懂烏丸監督話的人,幾乎是聽懂得那一刻,細長的眼睛裡迸發出耀眼的光亮!隨即,他轉頭看向花籠,目光幾欲噬人!因為他從比分那個約定,明白了烏丸監督決定安排上場的捕手是誰!不是他!是花籠泉水啊!
日向也羨慕地看花籠,矢車菊藍寶石般的眼睛裡更多的情緒是為花籠感到高興。
……
“青野換人。”
“捕手丸山六郎君下場,花籠泉水上場守備捕手區。”當這個通報聲響起的時候,觀眾先是一靜,然後是不敢置信的陣陣喧囂,隨即,歡呼聲響徹球場!
“花籠!花籠!花籠!”
“花籠!花籠!花籠!”
“花籠!花籠!花籠!”
如星星之火燎原般,呼喚花籠姓氏的喊聲響起,漸漸彙聚在一起,最終形成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浪!整座球場都陷入狂歡!不僅僅是青野二軍、軍的部員,看台上的觀眾也是激情呼喊,這股“花籠”的聲浪從四麵八方擁抱整座球場!
在看到那個矮小的身影走出休息區的那刻,歡呼聲達到最頂峰!
不過,這股整齊一致的呼喊很快被停了下來——青野二軍、軍部員改成停止整齊呼喊“花籠”,改成各自風格的呼喊。
“花籠君!打爆虹川啊!讓所有人見識見識青野的厲害!”西園寺喊得超大聲!
“不要再來‘散步式跑壘’了!更不要‘一步式跑壘’!求你了!走點心吧!”花籠鄰桌八阪心累地大叫。
“花籠君,加油。”折原的應援聲不大,但不知道多少引起周圍男生的視線。
“上啊上啊!衝啊!拿出超越投手的帥氣吧!”二軍二年級投手竹本被身邊的桐生按在椅子上,不然都要蹦起來了。
“花籠君,至少眼睛請睜大一點啊!”二年級福井拿著紙筒喇叭喊道,那架勢完全將信奉的“普通”守則拋之腦後,狂熱起來!
在青野部員的影響下,觀眾也開始五花八門的應援。
“花籠泉水啊——!我放棄了和女朋友一起看電影,特地從神奈川趕來看你的比賽!你一定要打出精彩的比賽!”
“花籠!你這個矮子捕手,今天認真點上啊!”
“哈哈哈哈哈,你們看,花籠又在打哈欠!”
“明明知道是棒球比賽,我怎麼開始奇怪的期待啊?比如有人飛出去之類的?”
“你不是一個人。”
“吼吼吼吼,終於等到你了!太慢了啊!走快點!走快點!快點到捕手區,快點開始比賽啊!再讓我大吃一驚吧!做到的話,下場還來看你的比賽!”
“花籠君!你還能更帥氣!帥出新花樣啊——!將投手的風光都搶走吧!展示出捕手的帥氣啊!啊啊啊啊!花籠君加油啊!”橋西工科的正捕手和泉趁著隊友不注意,將自己做得加油橫幅拿了出來,攤開,舉起來,瘋狂應援!
王牌投手上野見狀都要氣瘋了!
橋西工科隊長鈴木輝煌再次捂臉,現在脫掉校服,裝作不認識真弓(和泉)可以嗎?
看台上仿佛炸開!一開賽看到捕手不是花籠的失望,苦苦等待下對方終於登場,整齊應援被打斷,轉而喊出自己的心聲,觀眾的壓抑的情緒瞬間被點燃!五花八門的喊聲響徹球場!頓時更加熱鬨了!
主導這一切的柴崎推了推眼鏡,反射出森白光亮的鏡片後,眼睛舒展地彎了彎。很好,沒有夜鬥女粉絲搗亂,事先也和折原的男粉絲聯絡過,現在除了少數人還在頑固喊著“花籠!花籠!花籠”,剩下的觀眾都被帶跑偏了,這樣一來小花籠也不用做出手勢讓觀眾安靜下來。
小花籠的委托,完美達成~柴崎再次推了推眼鏡。
球場上。
花籠輕輕打著哈欠往捕手區走去,心裡給柴柴比了個大拇指,不過可以連一開始的“花籠!花籠!花籠”喊聲也不要有,那就完美了。
“花籠君,加油。”丸山迎麵走來,真心實意說道。前麵休息的時候,烏丸監督和他說過要換人的事情,所以他此時並沒有驚訝。
“不想笑,可以不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