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在阮洛的床邊坐下,寬大手掌落在阮洛臉頰邊,用指腹輕蘸阮洛眼尾的濕痕。
傅瑜嗓音低啞:“是在叫哪個傅瑜,是欺負你的傅瑜,還是疼你的傅瑜?”
他唇角勾起苦澀的笑意:“夢到該死的冒牌貨了對不對。”
傅瑜擦完阮洛眼尾的濕痕,溫燙指腹就放在阮洛冰涼的臉頰上輕輕摩挲:“真的傅瑜,怎麼會放任你哭。”
前半夜,阮洛睡得不安生,好在傅瑜留心著阮洛的狀態,連拍帶哄,阮洛才漸漸地進入深度睡眠,徹底放鬆地昏睡過去。
那時候都三點鐘了,傅瑜又用掌心測量了阮洛的體溫,才輕手輕腳地到側臥休息。
山野裡海拔太高,白天風大,夜裡露重。不過傅瑜對這些都有充分準備。就這麼帶阮洛在道觀裡玩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時候帶阮洛上山頂看了日出,玩了一天,又在山頂睡了一夜。
到第五天的時候,帶阮洛原路返回。
爬山總是最消磨體力的,哪怕傅瑜這五天都小心翼翼,走一個景點就停下來休息,阮洛仍然是乏了。
一開始,坐在溫度適宜的副駕裡還能端端正正,沒一會兒身子就越來越歪,直到整個身子軟綿綿地陷在車椅裡,睡著了。
傅瑜就停車從後座拿出小毯子給阮洛蓋好。
再開車時就放慢了速度,怕山路顛簸把阮洛晃醒,應是把邁巴赫開成了老爺車。
直到邁巴赫駛出山區,駛向了靠近京城方向的郊野,傅瑜才又停下車。他端詳了阮洛一眼,眼睛就挪不開了。
郊野四處都是闊葉喬木。
天光順著林葉交織的罅隙,在車裡投下明暗不定的娑婆光影。
光影落在阮洛身上,襯得他皮膚更加雪白,且浮了一層蒙蒙的金。
聖潔得像清晨的第一縷霧,卻脆弱單薄得像是連輕淺的呼吸都能把它們驚散。
傅瑜就這麼端詳了一會兒。
他覺得阮洛還是太瘦了,以後一定得看著他多吃點。
太蒼白,得多補。
還有……這孩子熟睡的時候也太乖了,乖得一動不動。
安靜得讓傅瑜擔心。
傅瑜沒忍住,伸手輕輕貼了貼阮洛的額頭。溫的,不燒。
這還不夠,又伸出食指,探了會兒阮洛的鼻息。呼吸均勻,真的隻是睡著了。
傅瑜放了心,把車停在樹蔭下,開了恒溫的空氣循環,輕腳下車後,又輕手關了門。
他靠在冒高的白樺樹下夾了根煙,沒有點燃隻是夾著。
而後掏出手機給王特助打電話:“一小時後到,做好準備。”
王特助興奮地道:“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早我就和太陽賽跑,太陽還沒起我就在這等好嘍!”
傅瑜摩挲著煙:“坐標。”
王特助語氣裡有些小激動:“現在就發您!這邊草地多,雨後地上有些水窪,地麵濕軟,傅總您開車注意安……”
全字還沒說完呢,就被傅瑜掛了電話。
王特助卻一點都不失落,開心得像是又要收幾個大紅包似的。
她懷裡揣著一隻臟兮兮的小奶貓,和送她來的司機、以及一名流浪貓狗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並排站在郊區空曠的草地上。
救助人員臉上掛著大寫的懵字:“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王特助心情好,一邊逗弄臟兮兮的小奶貓,一邊跟他搭腔:“哪兒不懂了?”
“給這隻貓治病的錢,都夠買一隻純種賽級了。緬因貓很搶手的,但凡給它治病的錢能少一點,它的主人都不可能扔了它。我沒有冒犯傅總和這隻貓的意思,隻是純粹有些不理解。之前好多人想要收養它,一知道要給它花錢治病就都不要了。我們救助站也沒那麼多錢……本來都當它和這個世界的緣分儘了,哪知道你們傅總竟肯給它治病,收養它。”
“我們傅總有錢豪橫,能理解麼?”
“還是不理解,花著買賽級的錢,收個病歪歪的。”
“你特麼是不是救助站的人,瞅你這話說的,多市儈啊!我們傅總,就喜歡做善事,懂吧?”
“不懂……網上都說你們傅總是黑老大洗白,心黑手黑。”
“靠!閉嘴!當著我麵黑我們傅總你想死啊?信不信我一腳給你幾把踹碎。”
救助站工作人員雙腿一夾,渾身一抖。拉上嘴鏈,不說話了。
傅瑜給王特助打完電話,碾碎指間的香煙,輕手輕腳上了車。
開沒一會兒,阮洛醒了。
發覺到自己剛才睡著了,阮洛瞬間就有些慌。
他坐直身體想說句什麼,小毯子從他身上滑落了。
阮洛下意識伸手撈住。
他這才發現,在他睡著的時候,傅瑜給他蓋了毯子。
阮洛覺得人的情緒真的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
比如他一秒前還因為自己不打招呼睡著了而緊張不安。
可是看到身上的毯子以後,那種不安的情緒又莫名褪去了。
然後阮洛聽到傅瑜低沉的聲音傳過來:“喝點水。”
阮洛扭頭一看,隻見傅瑜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從手托的凹槽裡拿出一個保溫杯,就這麼遞在半空等著他來拿。
阮洛連忙捧起來:“謝謝。”
阮洛是真的渴了,擰開保溫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正喝著,察覺到傅瑜竟然把車停在了半路上。
阮洛雙手抓緊了保溫杯,扭頭看著傅瑜:“怎麼啦?”
傅瑜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淺笑:“看到一個小東西。”
阮洛抓著保溫杯的手指微微用力:“什麼小東西。”
傅瑜的目光掃向路邊:“喏。一隻流浪的小貓。”
他循循引誘著阮洛去看那隻不仔細根本看不見的土色小臟貓。
察覺到阮洛的視線終於捕捉到了它,傅瑜才“嘖”了一聲:“臟兮兮的,真可憐。”
阮洛鴉羽般的長睫頓時顫了顫。
他顯然有些坐不住了,無意識地擰上保溫杯的蓋子,緊張兮兮地把它放回凹槽。
像是被吸了魂一樣,直直地盯住了路邊的臟團子:“傅瑜,我,我可以下去看看它麼?”
傅瑜很輕地“嗯”了一聲:“去吧,小心點。”
他動作飛快地下車繞路,拉開阮洛的副駕門。
又伸手拽出後座的大書包,拿出一個醫用小箱子,在阮洛踏出來的時候,剛剛好遞給他:“給小動物準備的禮物。”
阮洛著急去看小貓,但還是很禮貌地站在原地接傅瑜的話:“是什麼禮物?”
“給小動物的外傷藥膏,棉簽,小繃帶,還有貓條。”
阮洛睜大眼睛,伸出雙手把小藥箱抱過來,小聲地“哇”了一下:“你知道會遇到小貓麼?”
傅瑜“嗯”了一聲:“我知道。這片樹林後邊,有一個流浪動物救助站。許多責任心不足的人,喜歡到這裡丟棄寵物。這樣被丟棄的寵物,就有大概率會得到救助站的救助。也算他們對寵物最後的仁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