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洛愣了愣,忽然仰起臉,黑曜一樣的眸子在陽光下閃著光,他很小聲但很認真地對傅瑜說:“傅瑜,你真好~”
尾音有些許上翹。
澄澈的眼神和這點無意識撒嬌的尾音,像一枚裹挾著潮濕春信的柔軟花瓣,猝不及防跌墜在傅瑜冰封了三十年的心湖裡。
傅瑜回過神的時候,阮洛已經抱著小藥箱小跑著,朝著小臟團子尋覓去了。
傅瑜眸色一凜,一時關心則亂,聲音比平時大了點兒:“慢點走,彆跑。”
阮洛站住腳,扭過來看了傅瑜一眼,神情蒙了一層肉眼可見的委屈。他小聲“奧”了一下。
不跑了。
傅瑜站在原地,捏住眉心,暗罵了自己一聲。
滿腦袋都是阮洛回過神時,略帶著驚訝的委屈眼神。
傅瑜邁開大長腿,正要朝阮洛追過去,就聽到車邊灌木叢裡發出一陣輕微的簌簌聲。
他低頭一看,頓時黑了臉。
傅瑜側眸又看了阮洛一眼,見阮洛已經找到臟團子,蹲在地上認認真真地檢查臟團子的身子。傅瑜才低頭對著灌木叢壓低聲音:“躲在這裡做什麼。”
王特助蹲在灌木叢裡,隻露出個腦袋,她從懷裡捧著一個本子:“阮先生的傳記,我當時就說了,紙質的才有時光的質感!”
傅瑜又捏了捏眉心,不知道這次在暗罵什麼。
他伸手接過。
好在本子不大,能夠直接丟進大衣口袋。
傅瑜給王特助比了個口型:“走。”
王特助平時挺靈光的,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興奮上頭了,竟然把傅瑜嘴裡的“走”看成了“好”。
王特助點頭如搗蒜:“會繼續努力的!”
傅瑜扶住額頭,看上去想踹人。
但王特助在興頭上,完全不察,甚至覺得傅瑜是被自己感動了。
王特助更加賣力叭叭:“還有一件大功要向您彙報的——阮先生爺爺的轉院事宜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已經安定在咱們傅氏的醫院了,針對爺爺的腦休克,宋祈已經在他海外的師門裡拉了相關專家,組建了醫療團隊,會診再治療的方案。您要順道帶阮先生去看爺爺麼?我去安排!”
聽了這個彙報,傅瑜黑壓壓的臉色終於緩和了許多。
傅瑜看著阮洛,輕聲對王特助道:“不必。他現在忘了所有煩惱,也挺好。”
說完,見王特助仍然像個蘿卜似地紮在灌木叢裡,眼巴巴看著他。傅瑜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走?”
王特助撓著腦袋:“傅總,李秘書跟我打了個賭。”
“我沒興趣。”
“可是輸贏的關鍵在您誒。”
“說。”
“李秘書說,您肯定不會帶阮先生去看爺爺的。她說您想攢個大的!你想治好阮洛的爺爺,等人家爺爺醒了,可能會看在爺爺的份上,少討厭您一點。嘿嘿,嘿嘿……”
傅瑜垂眸,眼帶殺氣:“告訴李秘書,她的年終獎沒了。”
王特助笑出了小人得誌的得意:“嘿嘿,嘿嘿……”
傅瑜睨了王特助一眼:“你的也沒了。”
說完,傅瑜大長腿一邁,朝著阮洛走去了。
王特助眼巴巴地看著傅瑜慘無人道的背影:“臭老板,周扒皮!我要在阮先生麵前給你下絆子,穿小鞋!……嗚嗚嗚。”
可惜王特助沒機會接近她的阮先生,隻能扭頭帶著同樣蹲在灌木叢的蘿卜二號司機,和蘿卜三號救助站工作人員,一起鬼鬼祟祟地鑽著灌木叢,到樹林那頭找自己的車了。
阮洛的手已經被小貓染臟了。
小貓的耳朵被咬傷了,爪子和尾巴上也有見血的傷痕。
阮洛給它塗藥膏的時候,它撕心裂肺地喵喵叫著,以至於阮洛根本不敢下手,他塗藥輕輕的,小貓顫一下,他的手就跟著顫一下,一個傷處都塗了五分鐘了。
阮洛急出了冷汗。
就在阮洛呼吸急促的時候,高大身影把阮洛罩住了。
阮洛仰起臉,看見傅瑜朝他蹲過來。但沒有很近,保持著半米恰到好處的距離。
傅瑜伸手:“讓我試試?”
阮洛小心翼翼地把拚命掙紮的貓捧給傅瑜,聲音柔柔的:“它,它太小了。我怕它疼,不敢用力……我摁不住。”
傅瑜接過了貓。
怪的是,那貓到了傅瑜手裡,竟然老實了。
不再掙紮,也不再大叫,隻發出一陣一陣很小的低咽聲。
阮洛不知道頂級alpha的基因是對萬物都有作用的。彆說一隻貓,就是一頭老虎到了傅瑜麵前也得乖乖的。
阮洛還以為是小貓喜歡傅瑜,又小聲“哇”了一下:“它好像喜歡你耶。”
傅瑜被可愛到了,忍不住掃了阮洛一眼,勾唇輕笑道:“興許是的。但它在你手裡掙紮也不是不喜歡你,它隻是不怕你,才敢放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它有沒有撓到你?”
阮洛總是容易被感興趣的東西分神。
此時又在不知不覺裡主動湊近傅瑜一些,他眼巴巴地看著傅瑜給小貓塗藥膏。三個地方的傷處,傅瑜一分鐘就塗完了。
末了,那小貓非但不逃,還臣服般地趴在傅瑜腳邊,討好地舔傅瑜的手指。
阮洛看得一陣豔羨。
他忍不住撕開了一根貓條,嘴裡低喚著:“小貓貓,吃飯飯。”
可讓阮洛震驚的是,他連貓條都給貓撕開了,這貓還蜷在傅瑜的腳邊,不理他。
眼看阮洛眼底緩緩地開始起霧,傅瑜急了,朝著小臟團子輕輕地給了一腳。不至於踢疼它,卻把它踢成了一個毛球,滾到阮洛麵前,展開了。
貓貓離開傅瑜,才反映過來空氣裡有貓條的味道,急惶惶、搖晃晃地過來,抬起兩個貓爪抱住阮洛的手,眯著眼睛使勁地嗦了起來。
阮洛眼底霧氣終於散去。
傅瑜沒有去打擾阮洛,隻是他的寬肩窄腰大長腿太難讓人忽視,在阮洛身邊投下了大片影子。
把阮洛趁得更加小小一團。
晨時的陽光是帶了點金色的,傅瑜低著頭,隻覺得阮洛被鑲了金邊兒。
有那麼一瞬間,事業腦的他竟然生出了點詩人的惆悵來——
如果,如果他穿越過來的時間早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把這樣靜好的歲月定格?
喂完了小貓,阮洛擦著眼睛狠心往車邊走。
身後小貓追著他喵喵叫著,他不敢看。他走到傅瑜身前半米處,仰著臉說:“已經讓它吃飽一頓飯了,今天對它來說是開心的一天。要是我們走後,它每天還能遇見願意給它一頓飯的人……那就好啦。”
阮洛臉上都是臟兮兮的指印,明明是去喂個流浪貓,卻把自己折騰的跟隻流浪貓似的。
傅瑜的心尖又被猝不及防地紮了一下。
小貓還在阮洛腳邊叫著,阮洛的眼尾都濕了,但他忍著沒再看小貓一眼。
很乖,很有禮貌地看著傅瑜。他在等傅瑜帶他上車。
傅瑜沒有帶他走,而是看著他,沉聲道:“阮洛,帶小貓一起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