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伸手,溫熱的手指擦去阮洛眼尾的濕痕。
他不顧阮洛掙紮,牽起阮洛攥著槍的右手遊移,直到阮洛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太陽穴,傅瑜沉聲教阮洛:“子彈穿過這裡,就能指認我是自殺。客廳桌上有酒精濕
巾,
記得擦去你的指紋,
換上我的。”
阮洛瞪大眼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愣愣地看著傅瑜在他的槍下閉上眼,像是真的願意就此死在他的槍下似的。
傅瑜道:“按下去,親手結束一切吧。阮洛,你會有嶄新的人生。”
阮洛哭泣著,就這麼近距離地看了傅瑜很久很久。
那把槍,他頂在傅瑜的太陽穴上,手指在扳機邊緣徘徊,仍是按不下去。
他突然從傅瑜懷裡掙出來,哭著拉開門,跑了出去。
慌亂之中,撞到了熄滅的水晶燈。
整個客廳蝴蝶效應般,發出了叮叮咚咚的水晶燈碰撞聲,清脆、悠揚。
阮洛死死咬著下唇,克製著使自己不去想滿屋水晶燈被點燃時,溫暖的畫麵。
他徑直穿過客廳,打開大門,朝外奔了出去。
——他開不了槍,他是個懦夫。
推開門,門廊上一道冷風吹來,阮洛立即打了個寒顫。
他朝著電梯上飛跑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很輕的“喵喵”聲。
阮洛緩下腳步,擦了擦眼。
然後,他在身後聽到了更清晰的一聲“喵嗚”。
阮洛回過頭,看見宋祈雙手插兜,靠在樓梯轉角沉默地看他。
這人和傅瑜一樣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反正看著不像是剛來。
在他腳底下,還有一隻肥肥的小貓大搖大擺地朝他晃過來。
阮洛愣住了:“……忘忘?”
宋祈笑道:“傅瑜那個沒愛心的東西,眼裡隻有要追的心上人,哪還有這隻流浪貓。他為了你能沉浸式賞燈,把貓關進書房去了。我就抱著它出來遛遛。”
阮洛朝身後看了一眼,沒和宋祈多說話,蹲下身一把將忘忘抱進自己懷裡,繼續朝著電梯的方向大步走去。
宋祈在身後亦步亦趨:“你怎麼也大半夜往外跑,我是遛貓。你呢?”
宋祈也朝著身後看了一眼,笑道:“你遛傅瑜?”
到了電梯前,阮洛對宋祈道:“宋醫生,謝謝你長期對我的照顧。我想以後我也不會再需要了。”
阮洛一手還攥著槍,一手把小貓忘忘死死抱著,進了電梯後,他站在角落:“我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傅家了。”
“怎麼了,吵架了?”宋祈跟著阮洛進了電梯,一把按下關門鍵,把保持距離跟過來的傅瑜阻隔在電梯之外。
宋祈對阮洛笑了笑:“孤立他。”
阮洛低頭看著貓:“宋醫生……連你也騙我。其實你就是在這裡等我,我又不傻。”
宋祈摸了摸鼻子:“但是大半夜的,你想要去哪?”
阮洛眼睛很紅,還掛著水霧。
他沒有把對傅瑜的怨恨,往傅瑜朋友身上遷怒,反而對這個往日裡照顧自己許多的醫生很有禮貌地笑了笑:“宋醫生,我不願意告訴你,等下了電梯,我們也再見吧。”
他恭恭敬敬地給宋祈鞠了個躬:“祝宋醫生一切安好。”
出了電梯,他攔了輛出租車,朝手插口袋無計可施的宋祈道:“再見。”
而後,在出租車緩緩行駛起來的時候,把腦袋埋在小貓忘忘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用餘光看著異國他鄉的風景不斷往後退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裡,他上車的時候跟司機說的是一直往右開。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車程,他看見前邊不遠處有一座高架橋。
橋下是波光粼粼的江水。
他擦了擦眼睛,叫停了出租車。
就在登上高架橋台階的時候,一道無法抗衡的大力攥著他的肩膀,把他往後狠狠一拉,拉進了一堵肉牆裡。
阮洛瞪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的傅瑜,驚呼道:“你放開!”
“你要做什麼?”傅瑜咬牙切齒,似是在死死克製情緒。
阮洛紅著眼睛,舉起/槍指著傅瑜,片刻後又覺得沒用,抽著鼻子把槍/口轉了個方向,對住了自己:“你管我做什麼,我說了,放開!”
傅瑜黑著臉,放開了。
阮洛抱著貓:“我做什麼和你沒關係,你敢把我放出來,就應該做好抓不回我的準備!”
傅瑜歎了口氣:“我沒要抓你。”
阮洛昂著腦袋,神情冷漠:“那你還跟!”
傅瑜好一會兒就這麼看著阮洛沒說話,半晌後,沉聲道:
“三個條件,你答應我,我今後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一,把/槍給我,彆拿著它亂晃。”
“二,不準到危險地方獨處,比如這座高架橋。”
“三,跟我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阮洛,你承諾我做到這三點,我就如你所願,不會再讓你見到我。但是如果你做不到……你知道後果。”
傅瑜微微吐息,這段話算不得狠話,他說出之後,眼底卻潛湧了深痛的不忍。仿佛被逼絕路,除了采用一點商場上對待乙方的蠻橫手段,他已對這孩子無計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