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家現下最顯赫的是遲皇後家, 外人卻不知遲皇後父親早就亡故,當年能成為皇後,靠的是伯父的勢力, 而這位伯父就是遲女冠的親爹。
現下小傅氏帶麗姝去的也是遲女冠的娘家伯爵府,而非是皇後娘家。
而遲女冠父母故去, 現下當家的是她的長兄長嫂, 本來她隻是投了個帖子,沒抱希望,沒想到伯爵家還真的願意見她們。
其實麗姝想若小傅氏真的把自己當傅家人,其娘家為禮部侍郎家,就是去遲家也沒什麼, 可小傅氏從沒有把自己當傅家人,當得知小傅氏出嫁這麼許久連外祖父的名帖都沒有。要知道前世麗姝成親時, 她爹都特意找了祖父伯父和他自己的名帖送給她,這是方便她好出外行走。
可想而知小傅氏這個庶女在傅家過的什麼日子,她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是傅氏女。
“麗姝,等會兒你就隨著娘親請安就行, 不必討好誰,聽到了嗎?”小傅氏摸摸女兒的頭。
天呐,麗姝覺得自己再這麼下去,肯定會被寵壞的。因為她娘親真的是那種自己受委屈,都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還好她懂事知曉道理, 故而道:“娘親, 我知道了。”
遲家接見她們的遲夫人今年四十餘歲,捏著帕子問關於遲女冠的處境,小傅氏則道:“我們上京前和遲女冠見了一麵,她距離我上次見她那一次氣色好許多了, 具體如何我不好描述,隻是作畫一幅,讓伯夫人您看看。”
嫂子對小姑子如何,大多數都隻是麵上關心,內心怎麼想的不知道,但是她看到小傅氏拿出的畫像,連遲女冠的形態皺眉都畫的栩栩如生,這讓她仿佛真的見到了遲女冠站在跟前一模一樣。
“這是您畫的嗎?我沒想到看到這麼相像的畫。現下小姑看起來也的確比之前麵色紅潤許多,我過會子拿給伯爺看看,也一解他思念之苦。”遲夫人道。
小傅氏卻露出一臉為難:“實不相瞞,這幅畫像原本是我私人所有,不予相贈,隻是想起遲女冠多年在外,怕您家思念之情日深,故而才私下作畫。”
唯獨有真本事有點性格的人,才能讓人真心願意和你交往,如果小傅氏樂嗬嗬的把遲女冠的畫像送過去,那才是真的毫無節操。
越有脾氣的人越要尊重,況且劉家也不是蓬門小戶,這位劉夫人的公公曾經可是做過太子太傅左都督的人,其夫也是兩榜進士,現任禦史。
尤其是小傅氏,此人倒是可以相交。
“好好好,我們也就不強人所難,日後若是想要,就請您上門來。”遲夫人說的很是客氣。
小傅氏把女兒往前一推:“我就放在我家三丫頭這裡,因為我要隨我相公赴任,故而不在家中。若是您想看,就去她那兒拿。”
麗姝沒想到原來小傅氏這一切也是為了自己,隻有這樣才能讓麗姝和遲家有往來。
父母之愛,為之計深遠,古人誠不欺我。
遲夫人見這小姑娘眉宇間蘊含聰慧,行禮翩翩,忍不住誇道:“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姑娘。”
小傅氏道:“在她祖母那兒養著,和我一樣都喜歡畫畫,所以我的書畫多數是放她那裡的。您若需要,找她去取就是了。”
遲夫人又和小傅氏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小傅氏知機告退。
而傅氏又回了娘家,她回來也好幾天了,自然該回娘家。傅夫人帶著她幾位弟妹一起上前,眾人各敘彆離之情,說來也是齊了,傅氏的親爹隻有她娘一個正妻,半個姨娘都沒有,唯一一個李姨娘還是用計生下了小傅氏,但也活的跟粗使婆子似的,隻是大年節下,才會讓她換一身錦衣華服。
但傅氏的兄弟沒卻是妻妾成群,傅夫人倒是不管了。
傅氏出嫁前就和大嫂感情很好,隻是她大哥科舉不成,蔭官出身。傅大奶奶也是當年傅夫人精挑細選的人,固然生的不算好看,但家世出眾,很會持家。
如今也是三十來許的人了,她們寒暄過後,傅大奶奶往後一看:“怎麼不見二姑太太回來?她也是,現下和我們生分起來了。”
雖說看不上傅秋君那等搶人姐夫,可是總得維持體麵啊。
傅氏笑道:“她同我說了,正好今日遲家請她們過去。”
遲家?傅二奶奶用帕子捂唇直笑:“遲家還真的請她去啊?真是無孔不入啊。”
作為嫂子這麼說,顯然是不太好,但是她夫君中了進士,是翰林院庶吉士。又當年許攸正好是她介紹給傅夫人的,哪裡知曉被這位小姑子擺了一道,都快定親了,居然嫁給自己姐夫,還在自己姐姐喪期內嫁過去,真夠快的。
同時,許攸卻因為情場失意,吃酒意誌消沉,科舉上未有任何建樹。
明明許攸的才學當初是自家公公和丈夫都看好的,她還真是害人不淺,還好聽聞他最近重振旗鼓準備下一科鄉試。
因此,傅二奶奶有此一說。
傅氏不好接話,隻當沒聽到,倒是傅夫人當著兒媳婦的麵,她常常保持慈母姿態,互相廝見完,就打發她們都走了,留下自己和女兒訴衷腸。
“春華……”傅夫人上上下下的摸著女兒,含淚道:“你瘦了許多。”
傅氏搖頭:“我哪兒瘦啊,看著還長胖了不少呢。”
“胡說,你以前在家下巴圓潤著呢,哪個不說你是福相,偏偏你可真是苦命。竟讓那賤人生的小蹄子討了好,你婆婆聽說對你也不如以往了,是不是?”傅夫人恨死那個庶女了。
她不缺她吃不缺她穿,養她長大了,居然養虎為患,自己女兒要受她的氣。
傅氏苦澀道:“我想是因為書昭去了吧,我婆婆這人最在意子嗣。大嫂一直未有生育,婆母已經對大嫂不悅,我……還有之前的事情,明明我是曆儘千辛萬苦回來的,婆母卻總是——”
“好了,春華,這件事情你就爛在肚子裡吧。”傅夫人趕緊讓女兒打住。
傅氏一凜,不再多話。
傅夫人又道:“饒媽媽是你奶母,積年的仆人,我是看她做事穩妥,才讓她跟著你出嫁,哪裡知道如此不中用,居然背著你做那樣的事情,還被姑爺發現。”
但是,傅夫人轉念道:“已經發生的事情就算了,現下最重要的是先調理身子,我給你的方子你要記得吃。再有,我已經讓你舅舅請名醫專門為你調養。”
“好,女兒這幾年一直未有身孕,料想也是身子問題,隻是請了幾位大夫,吃了不少藥。就是羊肉也吃了不少,沒有半點用。近一年來,老爺已經不和我同房,就是我能生,他不來也無法啊。”這也是傅氏最灰心的一點。
傅夫人看向女兒:“你還年輕,容貌什麼都比她強,還有我呢,我怎麼著也不能看著你受苦啊。到時候,等你生了兒子,就能站穩腳跟。”
女婿在官場上要走的長遠,就得靠自家提攜,男人為了仕途,不就知道怎麼選擇了嗎?
傅氏聽了她娘的話,也稍稍放心了。
在她的眼裡,娘從小就能讓後院一個多餘的人都沒有,唯獨一個庶女也沒太大存在感,記得有一年她回家時,看著庶妹眼巴巴的看著外麵,一臉的豔羨。她還動了惻隱之心,隻是饒媽媽說庶妹是故意的,寒鴉豈能變鳳凰呢!
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小傅氏不知曉傅氏覺得她諷刺,但覺得徐夫人的提議很諷刺。
她原本是帶著麗姝回來,母女二人正在家裡用了一頓膳,當時,小傅氏還道:“家裡的菜就是好吃,在九江咱們那吃的真的是粗茶淡飯。”
“娘,這道糟鵪鶉我嘗著挺好呢。其實,我倒不覺得是粗茶淡飯,反正我覺得都好吃。”麗姝笑著,比她在烏孫吃的那些好多了。
小丫鬟進來傳話:“大太太過來了。”
麗姝感受非常敏銳,她大抵知曉這位大伯母心心念念的是什麼,大伯父已經三十多歲了,成親十多年了,膝下隻有一女,老太太對大伯母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傻子也看出幾分了。
“娘,女兒先去後麵歪一歪,坐馬車都坐累了。”
小傅氏點頭:“我讓廚下跟你留著,等會兒娘還要找你說話,這次走的急,明日我就要和你爹爹走了,我和老太太說了晚上送你回去,咱們娘倆相處的就幾個時辰,我馬上打發她走。”
看的出來小傅氏不僅僅對娘家沒有任何感情,對劉家的這些人也沒什麼感情,似乎她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似乎她也料到徐夫人過來時因為什麼,麗姝坐在屏風後麵,透過縫隙看到徐夫人坐下了,看似老神在在的樣子。
“弟妹啊,你們明日就要去河南了吧,這一路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你了。”
小傅氏笑道:“還好,這不去也不成啊,總不能看著二老爺一個人去吧。是了,大嫂過來可是有事?”
徐夫人環顧四周,見小傅氏的擺件不過尋常,勝券在握道:“老太太說你們去可以,但是瑞哥兒畢竟太小了,都不滿周歲,就這樣跟著去河南。沿途風霜那麼多,又那般顛簸,並非對瑞哥兒好。原本她老人家想著吧瑞哥兒放膝下很好,可她現在又要照顧三姑娘和四姑娘,就說讓我把瑞哥兒代為照顧。你也知曉,麗貞馬上就要和她姐姐們去曾家讀書了,我膝下空虛,所以,你看呢?”
這話說的無可分辨,甚至還把老太太端出來了,麗姝卻發現徐夫人這裡的漏洞,她沒有說過繼,隻是說代為照顧。
這樣真是進退都行,等她生下兒子,再把自己弟弟退回來嗎?
果然小傅氏笑道:“老太太和大嫂的關心,我實在是感激不儘,若是可以,我也巴不得留下他。但他自出生,就一直吃我的母乳,這不符合規矩,但是也沒法子啊。”
徐夫人也沒想到小傅氏在婉拒,以為她隻是欲拒還迎,畢竟現在小傅氏隻有一個兒子,若是過繼給自己也不好。
她又諄諄勸道:“家中乳母多,你倒是不必擔心這個。再說了,你隻去一年,等你回來了,我想老太太一定會送還給你的,畢竟孩子太小,離不開爹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