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若是再有睡迷了,去遲了,又被罰站了,鬨的滿府皆知,那你就彆去討嫌了。”劉太夫人不動聲色的看了麗貞一眼。
麗貞卻是一喜,她是真的不願意那麼遠去讀書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其實讓人和徐夫人說一聲就行,劉太夫人鬨的這麼大,完全就是為了自己的麵子。
回到房裡,胡媽媽看著麗姝進門就躺下,不由得道:“姐兒真是受累了,我們都聽說了,都是五姑娘睡迷了,讓你們罰站。”
“先生是嚴厲些,但越是嚴厲,我還越高興呢,我最怕那種混日子的人。五妹妹的事情,既然老太太沒有指名道姓,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隻盼她多長記性。到底是去彆人家裡附學,鬨出這樣的事情出來,祖母麵上不好看。”麗姝當時被罰站時,雖然生氣,但過後倒是沒再多氣了。
況且出了此事,到底她以後早起去曾家讀書,也不至於左等右等了。
倒是徐夫人同劉承宗抱怨道:“我們徐家還是宰相家,我從姊妹幾個,也都從先生讀書識字,哪裡這般嚴厲。”她很清楚丈夫很疼女兒,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承宗道:“愛之不能害之,她姊妹都在學裡,都好好兒的,你偏要她回來,也不是好事。況且……”
他言有未儘之意,徐夫人忙道:“老爺可是有事?”
“你們徐家如今自從你爺爺致仕後,一直在南京,上次你們家被人參了幾本,若非先首揆是你爺爺的學生,也不會幫你開脫。我們家又因為和先首揆有鄉誼,同為湖廣承宣布政司人,走的也很近。可他一倒台,你父親和你叔叔伯伯皆未出仕,你們徐家如今也隻是鄉紳。我們家現下起複,到底根基不全,二弟倒是個有作為的,隻可惜還得熬資曆,他又非翰林院出身,日後能做部堂官員已經很了不起啦。曾家就不同了,我那舅舅表兄個個都是高官,家裡又十分富貴,我也不是貪慕富貴,但老太太似乎有和曾家結親的打算。”劉承宗也是希望早些為女兒定下終身。
徐夫人昨日也想到這一層了,但她又道:“老二家還有四個閨女呢?我看那幾個大的我不提,就那個三丫頭,一看就是個古靈精怪的,這咱們女兒和她年齡相仿,怕是沒有勝算啊。”
“無論選咱們家哪一個我都讚成,但若是咱們女兒就更好了,我們劉家也是詩書傳家,和曾家又是老親。總比從外麵抓瞎一個強,三表兄家的雲昉,養在我舅母膝下,我聽說小小年紀,才學頗通,實在是難得。”劉承宗和妻子說自己的打算。
雖說曾家二房富貴,但到了劉家這個地步,錢是小事,有權才是真的,況且劉家也不差錢。
徐夫人一聽就來了戲:“既如此,明兒我還是讓麗貞去曾家讀書。”
劉承宗讚許的點頭。
又說起過繼的事情,徐夫人把老太太的意思也說了,劉承宗道:“你上次說幫忙照顧書瑞,也沒和我商量,導致我兄弟怕是怨我呢,他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你如此做,我還有什麼臉麵見他?且等著,等他過完年回來,我與他賠個不是,再提過繼的事情。隻是過繼了,不管咱們再生不生孩兒,我那世職肯定要給他。”
徐夫人心中不快,但到底不好拂逆丈夫,堆著笑容,看起來倒似很高興。
大抵是因為劉承宗這番話,次日麗姝看到麗貞睡眼惺忪的過來,也是很驚訝了。
“三姐姐。”麗貞喊了一聲。
麗姝笑道:“五妹妹來了。”
昨兒胡媽媽正教她另一種打絡子的法子,麗姝就帶著自己的小簸籮,正在分著絲線,不一會兒麗嘉麗婉過來,麗婉幫麗姝分著絲線,一時倒是其樂融融。
再到了曾家,就再也沒有遲到的狀況了,麗姝也不管為何麗貞變得這般,她隻在學堂讀書,其他一概不管。
上滿一旬,休息一日,劉家姊妹都感覺很累,紛紛在家歇息,麗姝更是勞逸結合,一整天窩在床上。
隔了一日再去學堂,麗婉正和麗姝說起皮影戲的事情:“真的,我都聽太太說了,恰好我們老太爺做壽,彆說是那搭台子的戲了,就是好幾出皮影戲也是有的。”
“那感情好,隻是老太爺過壽咱們送些什麼呢?”麗姝在想這件事情。
她娘不在身邊,身邊的丫鬟到底是奴婢,不好拿主意,祝嬤嬤雖然有見識,但她眼高於頂,自己送貴重的不成,大抵也是做幾色針線。
果然,麗婉道:“我們年紀小,也不過是做幾色針線,我看你也是打絡子,都是一樣的。”
麗嘉也對麗姝道:“你們還未學做荷包,就打絡子也好。”
幾人正說著,見鐘姑娘哭著進來,眾人不知何意,她淚眼婆娑的對麗嘉道:“劉家大表姐,平日你我是同窗,你最是熱忱,我想求你幫個忙。我爹爹他在河南被奸人陷害,聽說下了大獄。嘉姐姐,你爹爹是河南道巡按禦史,請你爹爹幫幫我爹爹吧。”
麗嘉愣了一下,又看著麗婉和麗姝道:“你們看這……”
正常而言,應該是麗嘉站出來說的,畢竟她是大姐,她倒是好,一下轉移矛盾。麗姝真的覺得她這個人真的是要好處的時候就是一幅長姐風範,這一出事就百般推脫,獨善其身。
麗姝原本就是非常有任事之能的人,現下見鐘姑娘這樣,麗嘉不肯出頭,麗婉觀望,她就出來道:“鐘姐姐,你彆難過。你要知道這朝廷大事,我們這些小孩子怎麼懂?你應該去找大人解決才是啊。”
鐘雲冉是在她姨母這裡過活,曾三老爺在京裡任禦史,她怎麼會跑來哭。
“鐘姐姐,你平日最是明白不過了,前幾日還聽你說你姨母待你很好,現下這樣,到底讓外人說她不周到了。”
鐘雲冉反應過來了,如果她爹真的有罪,那她隻能靠姨母了,現在她自爆家醜,本來不知曉的人,到時候知道了這件事情,姨母恐怕會把她送回鐘家去。
鐘家已經沒什麼人,她回去一個投靠的人都沒有,外家更不必說,外家人太多了,看著門庭顯赫,可她娘是庶出,舅母們以前她娘在的時候尚且對她不好,更何況日後?
“麗姝妹妹,多謝你一番開導,我已經明白了。”
見鐘雲冉沒有再強求她們幫忙,麗姝就道:“易地而處,姐姐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凡有一絲機會,總得試試。”
現在麗姝也不好說幫忙,她也不知道鐘雲冉的父親到底是真的被冤枉還是貪汙,奔走相告替人紓難解困,這是好朋友之間應該做的,但是她不了解,也不好妄下評斷。
見麗姝三下五除二就把鐘雲冉勸好,麗嘉就殷殷的勸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來,帕子給你擦擦臉。”
好容易勸住鐘雲冉,眾人又一起讀書,下半晌撫琴。
照例麗柔依舊彈琴和彈棉花似的,未免有些意興闌珊,再看申先生又誇麗姝天賦佳,人勤奮,又想她今日出來直言居然把人家曾三夫人拉下來,到底覺得不安,管人家的家事做什麼。但她知曉麗姝一貫是有些爭強好勝的,今日如此大事,她卻胡亂決斷。
殊不知麗姝在劉太夫人和劉老太爺麵前如此說:“她那樣朝大姐姐撲來,大姐姐說問我和二姐姐的意見,我見二姐姐無話,隻好先平息下來,否則,她若是下跪又或者是磕頭,這叫我們如何是好呢?這姑娘救父心切,自然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好官被冤枉的,但朝廷自有法度,我父親該如何辦事不應該受到這些乾擾,乾擾律法公正。雖然儒家自來推崇親親相隱,可禦史代天子巡狩,豈能徇私?”
劉老太爺是名臣子弟,酷愛收藏,曾經在錦衣衛辦事,錦衣衛推崇的可不是什麼包青天,而是替皇上把事情辦好,隻忠於皇上,並不問太多是非對錯,算得上是文臣的克星了。
因此,他聽了這話不置可否,而他不說話,劉太夫人也不敢說話。
麗姝看向劉老太爺,並不更改自己言語。
好一會兒,劉老太爺才道:“你這孩子倒是很像你父親,小小年紀,如此有骨氣。興許那個孩子隻是胡亂求救罷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麗姝笑道:“這是當然,隻是這話我要和大人們稟告才行,怎麼敢自專呢?既然有祖父祖母在,孫女兒就不關門門前耍大刀了,今日孫女還得練琴,就先告退。”
……
看著她的背影,劉太夫人看著丈夫道:“不知怎麼,我覺得這孩子起初來我這裡不顯,但記性極其好,言不虛發,但總顯露出特彆聰明靈慧。且不是二丫頭那種圓滑世故,她為人頗有剛骨。”
即便是一個小孩,她很有性格,彆人也不敢輕視。
不時,又聽西邊傳來一陣琴聲,似乎有哪個調沒有練好,她不厭其煩的撥弄。劉老太爺忍不住點頭:“琴聲也還算悅耳。”
“這才學了十天呢,聽她說申先生很喜歡她,說她極其有天賦,可天賦也不是白來的,她夜裡歇息時,再被窩裡還要背熟琴譜,白日有空就練琴,非常勤奮。但是相比起來,四丫頭如今連指法都不對,琴譜都看不懂,字兒寫的歪歪扭扭,唯獨倒是乖巧些。”劉太夫人對這兩位孫女沒有特彆偏愛,秉公而論。
劉老太爺道:“若是她弟弟和她一樣,倒是不愁了。”有天賦又勤奮,且敢於任事,還頗有見地,這個性格都能成大事。
另一邊麗嘉正和傅氏說起此事:“那鐘姑娘朝我奔來,似乎還要逼迫我就範。當下三丫頭偏嘴巧,扯上曾家三夫人,倒是仿佛要鐘姑娘找她姨母去,這樣豈不是害了她姨母,三丫頭也太要強了些。”
“我上回去就聽說了,那位鐘姑娘的爹好容易補了個缺,還是曾三老爺走了門路的。”傅氏也若有所思,但是也不想牽扯到這等犯官之家,雖然可憐,她也隻能在心裡同情。
不過,她對女兒道:“你三妹妹在老太太那裡養著,並不該我管教,我也不必多費唇舌。”
更何況她和小傅氏的關係頗為尷尬,三丫頭那裡的事情她不便插手。
麗嘉點頭:“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今日多勸了鐘姑娘幾句,總算她沒有再說什麼讓我們膽戰心驚的話了。”
“是啊,還好有你周全。就怕你祖父祖母責罵她,如果明日你見她精神萎靡,就安慰幾句,好歹你也是大姐姐,要有長姐的樣子,不要因為我和你二娘的恩怨就遷怒在她身上。”傅氏諄諄教導。
就在二人還以為麗姝闖禍時,卻見玉蘭進來傳話道:“太太,大小姐,老太爺說三姑娘讀書用功,又說她天賦極佳,送了她一枝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也不知道老太爺在哪兒弄的這麼鴿子蛋大的紅寶石。”
傅氏卻是很清楚:“老太爺的父親劉天石做過兵部尚書,非常會製造火炮,曾經打到過羅刹國,那位盛產寶石。”
麗嘉望著母親,十分不解:“我不信我自己哪兒不如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