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灝今日剛回翰林院, 他雖然平日在內閣辦事,但這幾日不知道任命下來沒有,故而先來翰林院。
翰林院的人升遷困難, 多數都是在熬資曆, 因此能夠輪值內閣,在宰相麵前掛上號這是很重要的。傅次輔已經致仕了, 在他和白行中的鬥爭中,已經棋差一著, 政治就是如此殘酷,頃刻之間門地位翻轉便是如此。
他和傅家並不是很親近, 傅次輔致仕卻會影響他的升遷,官場上多是如此,想攻訐一個人的時候,什麼理由都能扯的上來。
作為宰相家的子弟,鄭灝就是太了解了,所以做人做事極其小心。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對於和劉家女兒結親之後, 他變了許多, 起初隻是為了和劉家承諾的婚事,後來卻什麼時候淪陷其中, 他都不知道了。
原本他以為成親就是像爹娘一樣,相敬如賓,該有的尊敬都有。如果不是娶麗姝,他大概就是和父祖一樣,有所建樹,封妻蔭子,可一旦有情愛之思,整個人就仿佛有了寄托, 他會牽掛彆人,彆人也會牽掛他。
他不知道以後會如何,但他奢望有一日麗姝能夠也很喜歡他,即便他什麼都沒有了,她依然喜歡他。當然,奢望就是奢望,如果自己一無所有,他還是想放她走的。
正胡思亂想之際,隻聽外麵有鄭家家仆來了:“大爺,大奶奶此時已經發動了。太太讓我和您說一聲,您若能告假就告假回去。”
鄭灝當然並非是因私廢公之人,甚至他是個非常不喜歡彆人因為私事忘卻公事的人,今日卻破例了。
產房之外,鄭夫人見裡麵平息下來,才有些心情和徐夫人以及劉家姐妹說話。
“今日家中有親戚從遠處來,正在我家裡發嫁,灝哥兒媳婦產期又在今日,這兩下還真是巧了。倒是勞煩親家大太太和幾位姨母過來,恕我招待不周到了。”
徐夫人擺手:“我那弟妹不在,我們老太太惦記著呢,麗姝她從小在我們老太太膝下養著,雖說是不擔心,但若有好消息,我早些回去報給我們老太太聽也是好的。”
鄭夫人正欲說什麼,卻聽外麵說鄭灝回來了,大家其實也沒有深入和鄭灝接觸過,礙於禮教大妨,隻知道他頗有才乾,風度翩翩,今日卻見他步履非常快,隻顧來到產房這裡,表現得心急如焚。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應一般,麗姝原本稍微平複一些,頓時,肚子又發動起來,這次穩婆喜道:“還真是快生了。”
這產婦生孩子有時候生一天一夜的都有,但越是生的時辰長的也越容易出事,比如孩子出不來,就會被憋著,憋久了就容易出問題。再有久久生不出來,產婦本身也會出現問題,生不出來就要催產,到時候產婦身體受損。
還好鄭大奶奶生產還算順利,麗姝也暗自慶幸,她的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每次都讓穩婆摸胎位,吃東西也不敢吃太多,就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下來。
但饒是如此,生孩子的痛也讓她忍不住痛呼出來。
鄭灝在外聽到麗姝的聲音,隻覺得心都揪起來了,鄭夫人見他臉色不好,連忙安慰他道:“這但凡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的,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雖說鄭夫人希望兒子能回來,知道兒媳婦生孩子了,但又不希望他太過分憂心忡忡,這大概是每個做婆婆的心理吧,鄭夫人還自嘲道。
“她也是頭一回生產,身子骨並不健壯,不如讓我進去產房陪她吧。”鄭灝聽到裡麵麗姝的聲音,眼圈驀然紅了一圈。
本來徐夫人在一旁翹腿看戲,反正也不是她的女兒,她隻是過來點個卯。
麗柔和麗嘉也是這種心理,等到中午她們就走,也不必一直在這裡待在這裡,她倆還在提起鄭家的點心如何。
麗嘉笑著對麗柔道:“你看這一碟鯉魚點心,狀若鯉魚意頭極好,味道裡卻放的是鮮牛乳,倒是極好喝。”
“最重要的是不甜,不甜膩的點心才是最好吃的。”麗柔笑。
二人正說的歡喜,聽產房的動靜,又見鄭灝眼圈都紅了,麗嘉和麗柔都覺得心裡很酸,就像麗嘉已經覺得丈夫算是體貼了,平日能說幾句軟和話。麗柔則是因為她生的還不錯,大抵如此,吳玄鶴對她也還能每個月來幾次,麵上尊重她,她覺得自己已經心如止水了。
但是看到鄭灝如此,她們都隱約從心裡升出一種羨慕之感。
徐夫人見狀也不得不上前來勸:“姑爺,這產房不吉利。況且,你也不懂接生,就這麼衝進去,萬一驚到產婦怎麼辦?”
這話雖然是隨口一說,但鄭夫人覺得這個理由很好:“是啊,原本她按照產婆的吩咐在生,你跑進去,她分心了,可能對身子有礙。”
如此,大家才把鄭灝勸好。
但鄭灝固然不能進去,卻為了安麗姝的心就在外麵喊著:“姝兒,我在外麵守著你,你要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