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彌生知道隨口胡謅的謊言遲早被識破,坦然地回答:“嗯,我之前撒謊了。”
五條悟以為中原彌生會死不承認,沒想到他如此坦蕩。這一意外令五條悟有些慌亂,他磕磕巴巴地問:“為、為什麼?”
中原彌生脫口而出:“我認為我和你(一起完成任務)更合適。”
中原彌生省略了“一起完成任務”幾個字,讓這句話變得歧義頗多。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坦坦蕩蕩地看向五條悟。
不知是不是夕陽的緣故,五條悟的臉頰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猛地把門關上了。
中原彌生:“?”
隔著房門,五條悟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飄進來:“我是無所謂啦……如果你一定要和我搭檔,那我就隻能答應了。”
……為什麼要隔著門說話?
中原彌生困惑地歪了歪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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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彌生和五條悟收好所需的行李,一前一後地走出校門,坐上送他們去羽田機場的專車。
一切都和之前一樣,唯一的區彆是,中原彌生的旅伴由夏油傑變成了五條悟。
中原彌生和夏油傑搭乘飛機的時候,兩人都在睡覺,機艙裡靜謐而和諧,中原彌生度過了一段非常舒適的旅程。
但五條悟截然不同,他十分吵鬨。起飛後,五條悟時而喝冰橙汁,時而打開遮光板看外麵的落日,時而在機艙裡無所事事地走動。
小型客機的機艙本就狹小,中原彌生被五條悟的腳步聲吵得心煩意亂。
這家夥是有多動症的巨型兒童嗎?
中原彌生無法理解五條悟為何如此鬨騰,據他所知,五條家不僅在咒術界赫赫有名,而且是經營多年的商賈世家,資產十分豐厚。
伊藤輝彥發的資料中附帶資產狀況,五條悟名下不僅有一架私人飛機,還有兩艘遊艇,遊艇常年停泊在東京港,是他的私產。
看來五條悟今天心情不錯。
中原彌生得出這個結論,憂愁地長歎一聲,戴上眼罩和耳塞,用毛毯遮住了臉。
他以為自己終於能休息一下了,但沒過多久,飛機就遇到了上升氣流,劇烈地顛簸起來。
中原彌生有點暈機,這架私家飛機體積又小,顛簸的幅度非常誇張,中原彌生感覺自己快被甩得脫離座位了,幸虧有安全帶才沒飛出去。
和中原彌生不同,五條悟一
點都沒有被影響,正悠然自得地吃蛋糕。
他注意到了中原彌生蒼白的臉色,問:“又低血糖了?”
“暈機。”中原彌生有氣無力地回答。
五條悟拉開背包,將一個小盒子丟給中原彌生。那是一個半透明的藥盒,裡麵有暈車藥和薄荷油。
中原彌生有些意外,小聲說:“謝謝。”
五條悟聽見了中原彌生的道謝,但他假裝沒有注意,扭頭望著窗外的斜陽。
服下暈車藥後,中原彌生的眩暈症好轉了許多。這時候,飛機也抵達機場了,二人換乘直升機,前往山村。
直升機飛過山地,來到村落附近的森林。駕駛員正在尋找合適的停機坪,在森林上空來回盤旋。
中原彌生舉起望遠鏡,看向村莊。
村民們已經看到了直升機,他們呼朋喚友,紛紛跑出家門,在村口彙聚。不少人在忙著點燃火把,另一些人則從穀倉中取出武器。
中原彌生放下望遠鏡。
這一次,夏油傑不在場,他要隨心所欲地行動。
中原彌生走到駕駛員身旁,指著村落的方向,吩咐道:“看到山村前麵的草地了嗎?在那裡降落。”
這名駕駛員是受雇於高層的非術師,聽從高層的指令。他猶猶豫豫地說:“可是,高層囑咐過我,最好遠離人群,不要被他們發現……”
中原彌生默不作聲地盯著駕駛員。
他幽綠的雙眼令人心中生寒,駕駛員隻好答應了:“行吧……”
直升機飛向山村,按照中原彌生的吩咐,直接降落在村口前。
中原彌生打開艙門,對駕駛員說:“在這裡等著,我們兩小時內回來。”
“是。”駕駛員點點頭。
五條悟也看見了村民們手裡的斧頭和鋼叉,自言自語地抱怨:“嘖,又是一群麻煩的家夥。”
中原彌生從手提箱裡取出八寒矢,背上弓和箭囊,麵無表情地朝村民們走去。
他背著短弓,又冷著一張臉,看起來煞氣騰騰。許多人見他靠近,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中原彌生看到了那個留著厚實胡須的男子,不等他開口,就反客為主地伸出手,指向他。
“你,帶我們去神社。”
胡須男子也被這個身背短弓的陰冷少年滲得毛骨悚然,見中原彌生指著自己,肩膀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
但他不想在其他人麵前丟麵子,就握了握劈柴刀給自己壯膽,走上前恐嚇道:“神社鬨鬼,你們不能過去。”
中原彌生冷冰冰地睨了他一眼。
“我不怕鬼,帶路。”
胡須男子愣住了。通常,想拜訪神社的都是虔誠又慈祥的老年人,隻需隨便編兩個理由,比如神社在維修、道路不通暢,就能讓他們打道回府。
他從未見到如此強硬的訪客,更何況,這名訪客還帶著一把十分危險的武器。
他毫不懷疑,眼前這位神色陰冷的少年
,能毫無心理負擔地一箭刺穿他的脖子。
麵對其他人的視線,他隻好硬著頭皮,又揮了揮劈柴刀,試圖威脅中原彌生。
他說:“我不會讓你們過去的,快點回去吧。”
相比之前,他的嗓音明顯小了許多,措辭也客氣了。
中原彌生隻想快點走完剩下的劇情,他有點不耐煩,決定使用粗暴的方式解決困境。他上下掃視胡須男子,思考著該揍哪一個部位,才不至於當場殺死他。
就在中原彌生手握成拳、準備打向對方腹部時,五條悟急忙攔住他的手臂。
“讓我來吧,你彆真把他打死了。”五條悟說。
中原彌生認為他言之有理,後退半步,做出“請”的手勢。
村民們聽見二人的對話,都有些頭皮發麻。
紅發的少年相貌美麗而陰鬱,一雙眼睛死氣沉沉。白發的少年身形比他夥伴高大,笑容頗為痞氣,更不像個好人。
……他們真的不是哪來的惡霸嗎?
胡須男子咽了咽唾沫,提起手裡的劈柴刀,想趁五條悟不注意砍向他。然而,他的手剛抬起來,就被五條悟擋住了。
中原彌生沒看清五條悟如何出手,隻見柴刀瞬間碎成幾段,叮叮當當地落在地上。
五條悟又抓住對方的衣領,毫不拖泥帶水地一拳打在他臉上。
五條悟自幼被當成未來家主培養,體術訓練也從未鬆懈。這一拳非常刁鑽,既沒有造成極為嚴重的傷害,又打斷了對方的鼻軟骨。
胡須男子當即昏死過去。
五條悟抓著他的頭發,將他提起來,向其他人展示他鼻青臉腫的模樣。
他鼻軟骨折斷了,眼中的毛細血管也破裂了,從額頭到鼻梁都又紅又腫,看起來十分可怖。
五條悟指了指他的臉,威脅道:“你們要是不讓我過去,我就把所有人都揍一頓,像他一樣。”
另一邊,中原彌生適時地掏出手機,拍下村民們手握武器的模樣。
“他赤手空拳,而你們所有人都攜帶武器。”中原彌生抬起那雙貓一樣的綠眼睛,似笑非笑,目光掃過每個人,“你們打算報警嗎?我絕不阻攔。”
他陰冷的神色令人毛骨悚然,幾名想報警的村民聽見這句威脅,紛紛放下手機。
中原彌生回過頭,瞥了五條悟一眼。
他一直以為五條悟非常依賴術式,沒想到他體術也如此優秀,是個十項全能的近戰法師。
中原彌生心想,五條悟若是加入黑手黨,一定能成為棟梁之材。
五條悟察覺到了中原彌生的視線,發現他正以一種看待優秀下屬的目光望著自己,不禁如芒在背。
五條悟狐疑地問:“你盯著我乾嘛?”
“不小心的。”中原彌生自知理虧,垂下眼簾。
“很嚇人啊!下次不要這樣了!”
有賴於五條悟的超常發揮,二人成功反客為主。他們暢通無阻地穿過山村,走向通往
神社的階梯,甚至有幾個村民殷勤地想為他們帶路,被中原彌生婉拒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非常順利。
五條悟祓除了神社內的咒靈,中原彌生則輕車熟路地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救出被囚禁在地下的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
五條悟見慣了咒靈造成的傷口,但看到她們身上的傷痕,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枷場姐妹的腳踝被鐐銬磨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無法長時間走路。五條悟和中原彌生就將她們抱了起來,離開神社。
中原彌生心底的壓力一掃而空,他心想,這個麻煩的劇情總算過去了。
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啊……五條同學,我們忘了‘帳’。”
“——該死,難怪我總覺得忘了什麼事情!”
五條悟痛苦地皺起臉,又患得患失地自我安慰,“不過,光是毆打非術師就夠我們每人寫八千字檢討了,再寫三千字也無所謂……”
在五條悟後悔的自言自語中,二人原路返回,朝停在村莊外的直升機走去。
駕駛員正焦躁不安地等待二人,見他們回來,立即發動引擎。
他看清他們懷中的小女孩,從駕駛艙探出頭,問:“那兩個孩子也要坐飛機嗎?”
中原彌生點頭:“她們受傷了。”
駕駛員苦惱道:“這架飛機隻能承載兩名乘客,如果優先接送她們,我就隻能明天早上再來接你們了。”
他又補充說:“不過,這兩個孩子體重很輕,她們可以算作一個人。飛機上還有另一個空位,您看看誰先走呢?”
中原彌生心想,畢竟是他出於私心調換了任務,應該讓五條悟先走。
中原彌生示意:“你回去,我明天再走。”
他以為五條悟會一口答應,誰知,對方拒絕了:“不,我也明天走。”
五條悟把枷場姐妹抱到直升機上,對駕駛員說:“你知道輔助監督的電話吧?告訴他們,這兩個小孩是咒術師,把她們送去高專,讓硝子療傷。”
駕駛員默默地記住幾個陌生名詞:“是。”
直升機再度啟程,消失在天際。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五條悟一向睡得很早,他困得睜不開眼睛,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
他蔫蔫地說:“看來我們要在森林裡露宿了。去找一片乾燥的地方吧,這裡離小溪很近,非常潮濕。”
五條悟垂著頭的模樣太可憐了,中原彌生見狀,打開手機,假裝查看地圖。
他對五條悟說:“那邊有一家民宿,我們去住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