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位於舊租界,離黑手黨總部有一段距離,需駕車半小時左右。
車隊在路上飛馳,中原彌生瞥了眼後視鏡中的三輛商務車。
他對那個狐狸麵具的咒術師有點在意,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築山隼人,問道:“築山,你見過那個人的臉嗎?”
“沒有,他一直戴著麵具呢。”
“嘖……真謹慎。”
“是啊,連眼睛都用黑紗擋住了,好像擔心軍警會抓住他似的。”
半小時後,他們到達舊租界,車隊穿過擂缽街擠擠挨挨的棚屋、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駛入黑市。
橫濱的黑市,其實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市集,而是占據擂缽街一角、被用作地下交易的十多條街區,被統稱為“黑市”。
在狹窄逼仄的破舊街區之間,商販將破爛的房屋改造成商鋪,把走私的槍支彈藥、寶石、違禁藥物、酒水煙草等物品,擺在臟兮兮的玻璃櫥櫃裡。
每一名商販肩上都挎著機槍,防範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強盜。
十年前,中原彌生就住在黑市附近的街道。他經常和“羊”的其他成員去河對麵的工廠,偷出一兩箱蒸餾酒,拿回黑市販賣,換取購買食物的錢財。
中原彌生對黑市非常熟悉,他輕車熟路地踏過臟兮兮的積水,朝黑手黨管轄的街區走去。
他狀似不經意地回過頭,看向戴狐狸麵具的咒術師。他正走在隊伍最末端,似乎不太適應坑坑窪窪的路麵,不緊不慢地跨過地上的碎石。
中原彌生又掃了一眼他的鞋。
這個人還挺聰明,他沒穿不適合長途跋涉的草履,穿了一雙麂皮的切爾西靴。雖然搭配和服有點不倫不類,但很適合步行。
中原彌生收回視線,在前方的拐角轉彎,踏入一條最繁華的街區。
這條街區的商鋪都屬於黑手黨,但黑手黨畢竟是“三刻構想”的其中一員,不便於公然舉行地下交易,森鷗外和中原彌生就雇傭了職業商販,幫他們售賣走私物品。
這些商販畢竟不是黑手黨的成員,許多人手腳也不乾淨,偶爾會有人被利益唆使,壯著膽子掉包煙草、酒水或寶石。
檢查走私品是否被商販偷
換,這也是中原彌生此行的另一目的。
他朝十五名守衛點點頭。這些人跟隨中原彌生幾年了,了解這個動作的意思。他們立即分散開,沿街檢查貨物。
中原彌生管理的洋酒商鋪都沒有問題,商販把貨物保管得很妥善。
築山隼人看向街角的煙草商鋪,問:“準乾部,那是佐佐木負責的商鋪,要順便一起檢查嗎?”
中原彌生並不負責煙草售賣,不過,他認識佐佐木。
佐佐木是中原中也的部下,一個粗枝大葉的人。依照中原彌生對他的了解,這家夥幾個月都不會來黑市看一眼,走私品是否摻假,全靠商販自覺。
中原彌生歎了口氣,心想,幫他檢查一下吧。
他領著守衛從後門走進商鋪,把商販嚇了一跳。他看清中原彌生那張陰冷的臉,睫毛輕微地顫了顫,眼神則瞟向裝煙絲的箱子,目光略有些遊移。
中原彌生見狀眯起眼睛,朝築山隼人使了個眼色。
築山隼人走上前,對商販說:“把煙絲取出來,放在桌上。”
商販不情不願地照做了。
一名守衛走上前,從衣袋中取出放大鏡,仔細檢查煙絲。不過半分鐘,他就抬起頭,嚴肅地說:“準乾部,煙絲裡摻了染成黃色的碎紙,應該是為了充重。”
中原彌生盯著那名商販:“剩下的煙絲呢?”
“拿……拿去賣了……”商販汗如雨下,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他知道自己完了。黑手黨付給他們高昂的薪資,自然也伴隨著極高的風險。根據協定,如果商販偷竊黑手黨的財產,要切斷一根拇指。
“你明白我會做什麼吧?”中原彌生問。
商販心知肚明,臉色蒼白如紙。
中原彌生朝一名守衛揮了揮手,那人立即走上前,將商販壓在桌上。另一個守衛則抽出小刀,用酒精消毒。
守衛一邊擦刀,一邊看向中原彌生,尋求他的命令:“準乾部,切哪一根手指?”
中原彌生遲疑片刻,問商販:“你的慣用手是右手嗎?”
“是、是……”
“那就切掉左手小指吧。”中原彌生說。
守衛應了一聲,按照黑手黨的規矩,乾脆利落地動了刀。隨著一聲悶哼,斷處頓時鮮血噴湧。
守衛立即用紗布捂住傷口,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漏出幾滴飛濺的鮮血。
中原彌生離得近,被一滴血水沾到了衣擺。
築山隼人是個合格的副官,身上總帶著中原彌生可能需要的各種應急物品。
他看到那顆血點,就像哆啦○夢一樣,變法術似的,抽出一張濕紙巾和一支衣物去漬筆。
築山隼人不顧中原彌生的阻攔,彎下腰幫他擦去血液,然後擰開去漬筆,將洗滌液點在血漬上,用紙擦掉了。
築山隼人滿意地看著光潔如新的布料,抬起頭,說:“你看,很乾淨吧?”
中原彌生有些無奈。
這時,他感受到了一道銳利的視線,原來那名戴狐狸麵具的男子正緊盯著自己。
中原彌生:“?”
仔細想來,咒術師和黑手黨的處事準則是背道而馳的,咒術師將保護非術師作為義務,而黑手黨以自保和利益為導向,卷入槍械鬥爭也是家常便飯。
築山隼人也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
他並不知道此人是咒術師,至今仍懷疑他是森鷗外派來的監視者。
抱著為中原彌生打抱不平的拳拳用心,走向另一條街區時,築山隼人悄無聲息地放慢腳步,退到狐狸麵具身旁。
他說:“喂,你是啞巴嗎?那應該聽得見吧?”
狐狸麵具沒理他。
築山隼人又說:“煙草不是中原準乾部負責的生意,但他還是幫忙檢查了。你看,我們準乾部很又責任心吧?他對組織可是一片赤誠哦。”
狐狸麵具沒說話,隻把被麵具覆蓋的臉扭向築山隼人。雖然看不到眼睛,但根據黑紗下一閃而過的反光,築山隼人意識到,對方在瞪自己。
築山隼人:“?”
他得罪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