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橫濱後,中原彌生便和五條悟分開了。五條悟提前去餐廳等待他的父母,中原彌生則去總部把魏爾倫和哥哥接出來。
自從六年前被關進地下室以來,魏爾倫是第一次出門。在森鷗外的授意下,他戴上了一隻電子手銬,一旦他試圖逃逸,就會遭到電擊。
魏爾倫穿一身淺米色的法蘭絨西服,鐐銬藏在袖口之下,隻要不翻起袖口,便看不出異常。
他們來到餐廳時,另外三人已等候多時了。
五條家主對這場會麵十分重視,他身穿帶五枚家紋的紋付羽織袴,肅穆地坐在妻子身旁。
他的妻子梅原青葉是一名端莊持重的女性,年齡比五條家主略大幾歲,一頭柔亮的黑發梳理得十分整齊,在腦後挽成發髻。
中原彌生之前特意對五條悟說過,讓他儘可能保持安靜。五條悟謹遵指令,見中原彌生拉開格子門,也沒有咋咋呼呼地貿然說話,隻是抬起頭,笑微微地朝他揚起唇角。
可惜,魏爾倫眼光毒辣,尚未走進包廂,便注意到了五條悟掛在中原彌生身上的視線。
三人也落座了。
梅原青葉是非術師出身,和五條家主在祓除咒靈時相識,兩人曾被禦三家阻撓。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對中原彌生非常寬容,並不計較他的身份。
梅原青葉端詳著中原彌生,微笑著說道:“中原去年剛轉學時,悟就曾在電話裡提到你。他說你有一雙祖母綠般漂亮的眼睛,果然不是誇張。”
五條悟聽見母親提到去年的往事,頗為尷尬地製止道:“彆說了,講點彆的吧。”
中原彌生也頗為意外。
那時候,五條悟和他關係不佳,平時談話都含沙射影,在食堂或盥洗室偶遇時也絕不會打招呼。不曾想,他竟然會向父母提到自己。
中原彌生掃了魏爾倫一眼,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表情。
他神情如常,正麵帶微笑地和五條家主寒暄。
魏爾倫之所以想見五條悟一麵,隻是擔心外人對中原彌生不利。如今,當他親眼看到五條悟望向中原彌生的眼神,就確定這名白發的少年並無惡意,也安心了。
中原彌生已事先對中原中也千叮萬囑,讓他不要和五條家的人衝突。中原中也雖然看五條悟格外不順眼,但在座的人裡有女性,他便沒有發作,隻是一直冷著臉,把五條悟當成空氣。
至於五條悟的兩名家長,則對中原彌生頗為滿意。連一向神情嚴肅的五條家主,也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中原彌生鬆了口氣。
他之前還擔五條悟的母親對自己不滿意,看來是多慮了,這場會麵竟然還算和睦。
這時,中原彌生放在衣袋裡的手機忽然傳來一陣振動。他垂頭一看,是五條悟發的消息。
五條悟:[好無聊啊,我們溜走吧,去買燈油。]
中原彌生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看向五條悟。五條悟見中原彌生抬頭,便把墨鏡往下拉了兩厘米,朝他使眼色。
中原彌生垂下頭,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如果我們同時離開,老師會懷疑。]
五條悟點點頭,悄無聲息地站起來,拉開格子門走出包廂。
五條家主看見了兒L子的動向,卻沒有阻攔。五條悟性格無所顧忌,又討厭這種嚴肅的場合,以前出席財團的董事會時,也常偷偷溜出去。
五條悟離開十分鐘後,中原彌生趁服務員上菜的間隙,也偷偷起身了。
他的逃逸不如五條悟順利,魏爾倫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扭過頭,問:“彌生,你要去哪裡?”
中原彌生掩了掩衣袖,麵不改色地撒謊:“我衣服上沾了湯汁,去洗手間衝乾淨。”
魏爾倫並不相信中原彌生的話,但也沒有阻止,令人捉摸不透地笑了笑:“去吧。”
五條悟正在池塘邊等待中原彌生,三月末和煦的陽光暖融融地落到他身上,他垂下頭,盯著池中的一尾尾紅鯉魚。
中原彌生走到他身旁,隨手從旁邊的魚食盒中抓出一小把餌料,撒進池塘裡。
五條悟聽見中原彌生的腳步聲,回過頭來。
為了搶奪魚食,池塘裡的上百條鯉魚不斷擺尾,掀起一大片乳白的水花,水花在陽光下四處飛濺,折射出七彩的光。那細碎的光又掉進中原彌生的眼睛裡,將他幽暗的雙眼映成金綠色。
五條悟端詳著中原彌生的麵容,不自覺地走神了,連中原彌生說話都沒聽清。
“我們去伊勢崎町吧,那邊或許有售賣煤油的商店。”中原彌生說罷,發現五條悟遲遲沒有反應,疑惑地問,“愣著乾什麼?”
中原彌生腳下的鋪路石長滿青苔,又沾了池水,踩上去滑膩無比。五條悟見狀,便探出手臂,主動挽住中原彌生。
中原彌生不喜歡和彆人肢體接觸,但卻沒有拒絕五條悟的靠近,並未將他甩開。
五條悟感覺像有一團棉花糖飄到心頭,一沾到心臟便融化了,留下甜蜜的味道。
他笑嘻嘻地說道:“我們走吧。”
五條悟彎下腰,親密地靠近中原彌生,用臉頰碰了碰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