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陸小鳳剛把所有的碗都塞進洗碗機,打開開關。
他們家裡,做飯的活兒莫名被一點紅給包了,收拾碗筷的活兒自然有彆人來乾。
一點紅話不多,人卻很好打交道。
對於會做飯的人來說,做菜不是問題,想明天吃什麼菜才是問題,一點紅才懶得想這樣的問題,故而秦蔻才會每天點菜,其他人算是沾了秦蔻的光,過來來點個菜,一點紅當然無可無不可。
但他可不是那種任勞任怨、隨叫隨到的人。
秦蔻若不在家吃,那他基本上懶得進廚房。假如有人要吃宵夜,想喊一點紅起來做……嗬嗬,找死是吧?
當然,住在這裡的大家,都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朋友之間,哪裡會把對方所做的事當做是“理所應當”的呢?
陸小鳳和花滿樓晚上喜歡出來煮夜宵吃,經常順便給其他人也煮一點,經常性的喊一點紅出來吃。
主要是陸小鳳想吃,花滿樓完全是個佛係飯搭子。
至於吃的東西嘛,陸小鳳的手藝和秦蔻差不多,七個字足以概括——半成品廚房大師,夜宵最常吃的是各種口味的泡麵。
而且他尤其喜歡吃火雞麵,就是那種辣的很工業的玩意兒。
作為江南出生的人,他意外很能吃辣。
楚留香也挺能吃辣的,不過他不太喜歡這種帶點甜的辣,他更喜歡牛油火鍋或者燒烤那種辣。
花滿樓……花滿樓吃辣很菜,但是居然對火雞麵格外放不下,每次都辣到眼眶通紅,每次還要過來湊湊熱鬨,小心翼翼地倒調料包,生怕倒多一丟丟。
一點紅呢,他太有自知之明了,根本不碰,實在想吃兩口,那都是打一碗清水,涮一涮再吃。
秦蔻:“…………”
還真是,標準坐小孩桌的吃法。
秦蔻小姐呢,作為一個女孩子……經常性的吃夜宵,還是蠻有心理負擔的,不過陸小鳳一叫她,她就完全沒有抵抗力了。
她作為半成品達人、現代老土著,還慷慨地教了陸小鳳一些新鮮泡麵吃法,比如說加芝士片、低配版的加奶粉、以及非常神仙的延邊啤酒鍋!
美味!\\( ̄︶ ̄)/
三周不到,陸小鳳瞧起來是一點變化沒有,秦蔻地臉圓了一小圈,傷心的她好幾天沒下樓吃宵夜,要陸小鳳三催四請,花式誇獎才行。
總之,大家其實都會自己動手弄吃的,廚房裡的各式小家電也都會使用。
陸小鳳三下五除二地把碗筷收了,扔洗碗機裡,然後想起……誒,不對啊!
今天不是端午節麼?說好的吃粽子呢?
然後發現,秦蔻把粽子放碟子裡之後忘記端出來了,在廚房裡呆了一中午。
陸小鳳:“…………”
陸小鳳喊:“蔻蔻,你吃粽子麼?”
秦蔻剛吃飽了飯,絲毫沒有一丁點健康意識,直挺挺地就躺在沙發上,吃飽了節日豪華金槍魚貓飯的大橘也非常沒有體重管理意識的往她身上一窩。
聽見陸小鳳的話,一人一貓,齊齊伸了個相似度極高的懶腰,她懶洋洋說:“哎呀……不吃。”
陸小鳳噗嗤一聲就笑了,從廚房探出頭來,故意板著臉對秦蔻說:“你是不想吃呢,還是不願意剝粽葉呢?”
他早看穿秦蔻了!
吃小龍蝦都很排斥、去自助餐廳吃南極冰蝦時,一點紅替她剝的皮,可把她開心得吃了好多。
這個人就是……陸小鳳都不免驚奇,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老饕麼?為一口吃的,能開車開三四十公裡找路,排隊排幾個小時,肚子都叫喚了都不肯走,這麼不怕苦,結果偏偏就怕自己動手剝東西,嫌麻煩。
被看穿的秦蔻大大方方地使喚起了陸小鳳:“我要吃冰過的白粽~啊,要蘸白糖。”
陸小鳳揚唇一笑,輕快道:“等著啊。”
正好大家都沒想起來吃粽子,一塊吃吧。
於是等傅紅雪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大家正聚在客廳裡吃粽子。
他出門走了一遭,其實身上已出了一層汗,無它,因為外頭實在是太太太太熱了,昨夜一來這地方,傅紅雪就知道這裡絕不是邊城。
邊城的白天曬得要命,晚上卻冷得驚人,而這裡嘛,晚上熱得人喘不上氣,白天……熱的人更喘不上氣。
他還是老老實實走樓梯上來的,連上二十七層,累倒是不累,鼻尖卻都沁出了一點焦灼的汗水,一進了門,冷氣鋪麵而來,她就坐在沙發上,抬頭一瞧,就笑著說:“呀,看熱的,所以說,倒垃圾也是個臟活呢。”
傅紅雪沒接話,慢慢地進來,慢慢地走到了她跟前,態度十足冷硬,隻道:“你還要什麼?”
秦蔻歎氣。
真難搞。
她隻好板起了臉,說:“待會兒有一件真正的苦活要你做。”
傅紅雪道:“是什麼?”
秦蔻隻道:“不急不急,來,先吃這個。”
說著,把自己的碗遞給了傅紅雪,裡麵是陸小鳳非常貼心地切成一片片的白粽。
她其實吃得很飽,雖然說粽子屬於甜點,屬於另外一個胃,但是糯米啊……它就是頂啊。
秦蔻小姐是全場飯量最小的人,隻吃了一片,就飽了。
反正也是切片的,其他的她也沒碰,所以直接給傅紅雪吧。
傅紅雪垂下頭,瞧著那隻碗。
碗中是潔白如雪的糯米,上頭有顆粒狀的粗白糖,這東西是涼的,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氣自那碗中嫋嫋而出。
是粽子。
他小時候也一次吃過粽子,不是養母包的,是他家來的新仆婦包的。
若要說傅紅雪的童年之中,有什麼事情是令他經常想起的,那便是那慈祥的老婦人了。
她年紀很大,做事卻仍很麻利,他幼時心性未成,不願意習武,偷跑出來,跑到灶房裡去,好奇地瞧著她包粽子。
她對傅紅雪笑了笑,教他怎麼樣去把粽葉弄成一個小容器。
那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過端午節。
後來,仆婦失蹤了。
或許是被打發走了,或許是被母親殺了,他不知道,他隻知道母親不肯告訴他仆婦的下落,隻是淡淡地說,她是因為你才離開的,因為你不好好練功,鎮日去灶房。
那時起,傅紅雪就明白了,他不配的。
時隔十多年,他又一次見到了粽子。
傅紅雪怔怔地盯著,他本該拒絕的,卻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接過了那隻碗。
他慢慢地吃下一口。
冰涼、緊實的糯米,粗砂糖融化了一些,融進了糯米裡,好似浸了糖汁一樣,涼沁沁的。
和他記憶中的味道不一樣。
可是……好甜。
像夢一樣。
他聽從秦蔻的安排,本是為了還債,可不知為什麼,他卻忽然覺得……為什麼好像,我欠得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