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死我吧,扼死我吧,我就再不用這樣痛苦了。
但她的手隻是輕輕的、像是一片羽毛、一片雲朵兒,落在他的頭頂,像揉一隻小貓一樣,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
傅紅雪渾身一顫,手臂上的肌肉縮得緊緊的,喉頭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她的聲音又輕不可聞地傳了過來:“你看,我知道你叫傅紅雪,可是你卻不知道我叫什麼,所以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叫什麼呢?”
傅紅雪很久很久都沒說話,久到秦蔻都已經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以為他不打算回答這問題了。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傅紅雪才平靜下來,低低地道:“我知道。”
秦蔻:“嗯?”
傅紅雪嘶啞地道:“你叫蔻蔻。”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不想叫多餘的任何一人聽見這句話。
秦蔻一怔,複而笑了起來。
***
傅紅雪名義上欠了秦蔻的錢,要在秦蔻這裡做活還債,但問題是……秦蔻這裡確實沒活兒啊,中午非要給他找點事情乾,還把無辜的、剛剛洗過澡一星期的大橘給搭進去了。
秦蔻當老板當了這麼久,從來都隻有一個人當兩個使喚的,從來沒有過這種給他絞儘腦汁找事做的。
下午打發他自己去洗個澡,又在一點紅和陸小鳳的衣櫃裡挑來挑去,最後選擇了陸小鳳的衣櫃,薅了幾件乾淨衣服給傅紅雪換洗。
至於為什麼不選一點紅的……主要是因為一點紅不怎麼穿休閒的寬鬆款,喜歡穿緊而貼身的輕薄黑T。
這樣穿養眼歸非常養眼,但這種衣裳講究的就是一個合身,傅紅雪一個剛上大學年紀的少年,和一點紅這種二十大幾歲的熟男,身材怎麼比?穿上肯定不合身。
而且陸小鳳的衣裳活潑啊!
於是下午,傅紅雪就麵無表情地穿上了明黃色的皮卡丘聯名款。
他……他很想拒絕。
這樣渾身僵硬的他看起來就更像是個鬨彆扭的少年郎了。
秦蔻蠻開心的,還用手機給他拍了幾張照給他看。
原本毫無關係千年後世界的傅紅雪也被拍照功能鎮住了,好半晌眼睛都動不了,像一隻呆呆的黑貓。過了整整一天之後,他似乎終於意識到……這地方比起他所以為的,還要更不相同、更了不得一些。
這樣就對了。
很多時候,痛苦與悲傷是要靠自己往出走的。
她能看得出,傅紅雪是個很堅韌的人,在得知真相之後,他沒在第一時間尋死,甚至還掙紮著吃了東西,這就是他的決心。
有這樣的決心,她自然很願意幫他一把,現代好玩的東西太多了,要他慢慢去探索、慢慢去玩,起碼也夠分散他幾個月的注意力的了。
所以下午秦蔻直接把他丟給了陸小鳳,把“拚樂高蝙蝠車”當做又一件重要臟活兒交給了他,然後出門去店裡忙活。
一個合格的老板不需要每天都去店裡,但是隔差五還是得去看看的。
等到她晚上下班的時候,時間已經十二點過了。
十二點過,在古代,那已經是真真正正的半夜更,街上除了打更的,就是一閃而過的江湖人,在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去了。
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還是女人,若是選擇在這個時間在外頭晃,那可真就是不打算要命了。
現代當然是不同的。
就以秦蔻所在的行業為例,livehouse裡的樂隊演出,一般是晚上八點鐘開場,唱個小時,十一點散場。但這屬於理想情況,但凡辦過活動的人都知道想準時準點開、準時準點結束幾乎不可能。
所以,推遲個十多分鐘開場都很正常,十一點多,正場的演出結束之後,觀眾的氛圍要是熱烈,就會歡呼要求返唱再唱兩首——這是慣例,返唱的曲目其實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這樣一來,十二點散場,太正常了。
這個商業街區之中,當然藏著很多酒店,來看演出的觀眾,大多數提前定好酒店,散場之後,兩兩地消失在了街區裡頭。
散場之後,觀眾可以走,可是工作人員當然還得留下來收拾,弄到十二點半簡直太正常了。
現代當然也不是什麼永恒烏托邦幻想鄉,晚上比白天危險,誰都知道的,古代俠客們當然也很清楚。
晚上十點過的時候,秦蔻的手機就響了。
她一看,微信消息。
來自群聊「相親相愛一家人(青春版)」
秦蔻她外婆這兩天把他們正經家庭群改成「相親相愛一家人(玫瑰)」來著,秦蔻隻能把古代俠客群改成青春版。
鳳凰俠:蔻蔻什麼時候回來,帶點夜宵啊?
赳赳老秦:……鳳凰俠是什麼東西?
鳳凰俠:照著蝙蝠俠改的咯!蝙蝠對鳳凰,很對仗吧(可愛)(可愛)
赳赳老秦:蝙蝠是哺乳動物,你是家禽(狗頭)
鳳凰俠:(微笑)(微笑)(微笑)
赳赳老秦:暫時回不來,夜宵你自己買吧。
然後是一點紅發來的私聊。
一點紅:幾點?
赳赳老秦:十二點多吧。
一點紅:我來接你。
赳赳老秦:好~你能找到麼?
一點紅:嗯。
人狠話不多。
十二點半,秦蔻從店裡出來的時候,就瞧見一點紅正背對著店門,等在那裡了。
此時場子早都散完,觀眾都走光了,隻有幾個工作人員和秦蔻一起出來,秦蔻一瞧見一點紅,臉上就不自覺帶上了笑意,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說了聲,自己先走了。
一點紅沒轉過身來。
秦蔻輕手輕腳地湊過去,一點紅哪裡能聽不清她的動靜?不過隻聽她手腳動作故意放輕,想來是不知道又打著什麼壞主意呢,一點紅樂得陪她耍,當然不會壞了她的興趣,權當什麼都沒察覺。
然後就感覺自己高高紮起來的馬尾被她抓住晃了晃。
一點紅:“…………”
一點紅斜眼瞥她,道:“走?”
秦蔻:“反正也不遠,我不想開車了,我們在街上走走吧。”
一點紅垂眸瞧著她,溫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