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言諭什麼都知道了嗎?
言諭朝著他笑,儘管眼底有淚光,“邪神又怎麼樣?你保護了你的族民,你就是全宇宙最好最好的神明。”
“我保證,我們還會再見的。”
言諭輕聲說:“等帝國研發出來抑製暗物質的材料,我會親自迎接你,回到我們當中來。”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圖雅的身影在逐漸消散,他伸手一指,那小人偶就站了起來。
“我將我的一縷神魂留在這裡,陪伴你,保護你。”
圖雅溫柔的說,“我想在你成長的路上留下一絲回憶,也能在深淵裡溫暖我,親愛的寶貝,不要拒絕我,好嗎?”
圖雅的嗓音有震顫,但他的眼睛依然那麼美麗,好似兩顆璀璨的紅寶石,隨著紅寶石的消散,祂的聲音也被風吹散了。
落思裡和其他幾位神明望著山川和遠方,“看起來,我們的賭注還是贏了,邪神隕落,但是冕下還活著。”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溫柔的神明說:“你想看冕下傷心嗎?走吧,他會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成為可靠的帝王,這就足夠了,其餘的,我們替他做到不就好了嗎?”
幾位神明圍繞著言諭,將福祉寄托給他,升騰起來,追隨著異種的腳步,沿著芳草盛開的懸崖邊緣一路飛馳……
蟲族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一道讓所有蟲心都揪起來的通訊打斷了凝視——
溫格爾接起通訊,那頭家族事務處理中心的通話來了,“溫格爾監察官,我必須向您確認,我們剛剛接到了軍政處的通知,閃蝶族監察官已經離開蟲星係,蜂族監察官和絨蟻族的副監察官、還有您,螳螂族的監察官都在戰場上,你們的生還幾率高嗎?”
這通訊打給溫格爾,完全是因為溫格爾在帝國上下的好口碑,相比起強硬霸道的慕斯、冷酷不言語的伊黎塞納、詭譎多變笑裡藏刀的遜森,溫潤謙遜的溫格爾是所有蟲眼裡的完美監察官,是最好說話的那一位。
不知不覺中,溫格爾成為了蟲族權貴們心裡最具有協調能力的優秀雄蟲。
溫格爾微微眯眸:“不高。”
中心處說:“……是這樣,絨蟻族監察官遜森先生要求在中心的層麵上,接管四個家族的主導政權,我需要向您確認你們還活著。”
聽到這段話,溫格爾小鹿一樣的靈動的深褐色眼眸浮現出了一種深沉的暗色:
“告訴遜森
,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對方還說了什麼,溫格爾擰著眉嚴肅的說:“不需要麻煩我哥,我可以做主,那群絨蟻如果敢去為難我哥,我會用野蠻蟲族的辦法處理這種暴力事件……不要來求我,為難你們的不是我。”
“不要恐懼遜森監察官的壓力,回去之後,我來解決。”
對方顯然被他的語氣嚇到了,溫格爾禮貌的道了聲再見,便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第二個通訊打進溫格爾的智腦,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來:“……檢測……隕石帶……斷裂……滾落……逃跑……”
電波突然斷了。
下一秒,頭頂的隕石帶顆顆碰撞,阻斷了信號,整個FY星洲的電力係統全部停擺。
所有蟲都圍成一團,黑暗之中,伊黎塞納和言諭、溫格爾站在軍校生們身前,異種很有可能殺個回馬槍。
伊黎塞納錯身,把言諭往身後藏,言諭下意識攥住他的手,一聲刺耳的裂帛聲傳來,伊黎塞納手腕上的皮帶繃的一下斷裂,言諭直愣愣的看著他的手。
伊黎塞納反身就把手往後藏,言諭攥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絕的說:“等等,給我看看……你的手……”
伊黎塞納低垂著眼睫毛,咬著嘴唇,溫柔的說,“不行……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彆鬨……”
言諭不管他說行不行,抓住他手腕拿到眼前來,愣住了。
原本瑩潤漂亮的修長手掌,左手乾枯得像是死去的樹乾老枝,右手手背上的白骨露出來一大片,手指尖開始發烏。
“你的手……”
很快就會腐爛到彈不了鋼琴、寫不了字、駕駛不了機甲了。
“很醜,是嗎?”
伊黎塞納抬眸,藍瑩瑩的眼睛裡是言諭愣怔住的臉,他緩慢的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言諭的臉頰……
可是最終,他沒有那樣做,而是把手拿到一邊,離他很遠。
伊黎塞納蠕動著嘴唇,兩眼有話想說,卻無法說出口。
言諭抿著嘴唇,伸出手……“讓我。幫你”
伊黎塞納後退,吞咽了一口,又咽了一口,呼吸聲漸漸變得大起來,輕聲說:“……治不好的,上次已經治愈過了,沒用的,彆白費力氣了,我手套上的晶核就是抑製毒素的,你彆想,彆看,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言諭直勾勾地看著他,隕石在他頭頂劃落天際,一顆一顆激烈的砸在泥土裡,有蟲喊,“照這樣下去,空間會被隕石砸裂,隕石波和平行空間是兩股相互糾纏的力量,我們會被困在這裡!”
仿佛就是為了映襯他的話,空間出現了波紋,蟲族的精神力感覺到了衝擊,除了寥寥無幾的S級雄蟲,所有雄蟲都跪倒在地無法呼吸……
“破局的條件隻有……隻有蟲由內而外的打破相互製衡的能量,是不是說,要有蟲貢獻自己的精神力,成為第二股糾纏的力量?”
“是要有蟲跳貢獻精神力嗎……會死的吧!”
言諭本來就站在
懸崖邊,他毅然決然的轉過身,拖著殘疾的腿,往前走去,他低頭就看見了能量糾纏的光電,S級蟲母的精神力同樣可以製衡那種空缺,隻是距離太遠了,他必須跳下去。
星獸把他逼到懸崖,言諭抬眸,沒有動手,周圍想要靠近的星獸發出痛苦的嘶吼,它們的屍群瞬間變成一地殘肢。
他的頭發被風吹起,心生疑惑。
宇宙時鐘準時在零點敲響,翻過來就是新一輪的日出,他清冷垂眸,轉身躍入深淵縫隙深處。
“蟲母冕下!”
“不要!!!”
巨大的紅眼太陽落下天際,言諭展開蝶翼,一片驚呼聲中,他墜落高崖,失重的感覺讓他靜靜的閉上雙眼,蒼白的指骨卻被一雙滾燙的手緊緊握住。
“回去。”
無數蟲族目睹了這一幕。
他們哭著打開智腦,用離線模式記錄下了這一刻。
那雙手很溫柔的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不能讓一個孑然獨行上百年的種族失去信仰,那太殘忍了,帝國需要你,蟲族不能沒有你。”
言諭被伊黎塞納猛地扯住,身形逆轉變換間,他被拋往上空,晶藍璀璨的寬大蝶翼如天上水晶鑲嵌成地獄的星辰,漆黑的蜂翼穩穩當當的托起他,送上高崖。
言諭踉蹌著撲到跑過來的溫格爾懷裡,回過神之後,他猛然回頭:“伊黎塞納!”
溫格爾緊緊抱住他的腰,捂住他的眼睛,用儘了力氣不讓他掙脫。
伊黎塞納承受反方向的巨大重力,懸崖之下,極速向下的風聲中,伊黎塞納墜落高崖。
插肩而過的刹那,他的聲音在帝王耳畔極其柔順的回蕩成疊音,
“我也不能……沒有你。”
“……………………”
大地被隕石砸到開裂,所有蟲族下意識躲避,抱緊頭顱緊閉雙眼。
所有低等級蟲族朝著光的方向奔跑,蟲族們抬起頭,重新燃起生的希望,隻要順著芳草生長的鬱鬱蔥蔥的方向,就可以離開地獄的囚牢。
蒼茫的大地裂紋無法修補,月光照耀著裂痕,猶如一道撒了鹽的小路,那裡的方向是地獄還是天堂?還是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聳立的豐碑在刹那間土崩瓦解,記載著故往蟲族史詩的印記再也無法追溯,新的曆史在此刻誕生,氣溫在冰點處徘徊,草坪裡的每一個呼吸著的低等級蟲族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它們抖動著觸須,震顫著爬出土壤,一粒一粒的灰塵,掩蓋了破裂的深淵——
一座。兩座。二座。四座。五座。六座。
十二道深淵隻來得及裂開六道,而這整整六道深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部閉合。
所有蟲族猛然起身,精神力從他們的太陽穴裡拔絲抽出,如同修修補補的針線,守護著空間的裂縫。
在極大的壓強下,大氣層也似乎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平行時空的縫隙被填平,空間驟然開裂消失,迸發出機械藍的精光。
宇宙重現眼前,前來救援的部隊早已等待多時,他們上前救下所有痛哭流涕、劫後餘生的軍校生們,來不及打掃殘局,駕駛著一百艘軍艦,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戰場。
信號恢複之後,軍校生們抱著彼此取暖,氣氛卻異常的沉默,他們不約而同的,把那些戰場上記錄下來的驚險時刻的視頻發往星網。
下一刻,全星際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