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秦公館主臥的燈還亮著,李夢嵐一臉冷漠地躺在雪茄椅裡,身上還穿著晚宴時的禮服和高跟鞋。五分鐘之前,秦世輝怒氣衝衝地從主臥裡出去,也不知去了哪裡,也許是淺水灣的公寓那邊。鬼知道。
兩人為秦佳苒這事吵了一架。
其實也不必吵架,隻是李夢嵐一看見秦世輝那滿麵紅光,興致勃勃的表情,就沒忍住,諷刺脫口而出,沒想到對方脾氣也大,根本不忍她,就結婚那一兩年還對她體貼些,之後就開始沒完沒了的花天酒地。新仇舊帳,兩人直接在回程的車上吵了起來。
“人回來沒?”
“回太太,還沒....”
“電話呢。”
“也沒有....”
“發了短信微信都沒回,估計是關機了......”
“她翅膀硬了!”
李夢嵐煩躁得要命,抬手把茶杯一撂,哐當,大幾l千的日本手工切子杯摔得粉碎。
黃媽嚇得臉色煞白,她跟著李夢嵐這麼多年,從沒見她如此暴戾反常,就算是得知先生在外麵包養女明星,她都能冷靜地吩咐人去查先生私人賬戶的流水。
很快就有傭人進來打掃,李夢嵐隻管踩著柔軟的腳凳,麵無表情問黃媽:“彤彤睡了嗎?”
“大小姐回臥室就哭得厲害,把自己關在裡麵,不準人進去。太太您要不要去看看?”
李夢嵐皺眉:“讓她哭。沒出息。”
黃媽寬慰說:“太太,您彆責怪大小姐。真要怪,就隻能怪那丫頭心機太深沉,把我們都騙了。大小姐單純,上她的當也不奇怪。”
“你說得對。她是把我們都騙了。”李夢嵐冷笑,“表麵裝著不爭不搶,其實背著所有人搭上了謝家那位。她是有些本事,我倒是小巧她了。”
黃媽愁著眉頭:“太太,若是謝家那位真的.....”
李夢嵐斜睨過去,語氣有些不屑,“謝家這位看著好接近,實則最是清高,瞧不上人。那丫頭以為使些下三濫的招數認識了他,就能攀上他?真是癡人說夢。”
“還是太太坐得定。”
黃媽蹲著身,替李夢嵐把高跟鞋脫下,換上蘇繡軟緞居家鞋,沒過多久,放在晚宴包裡的手機響了,她去拿手機,自然地看見了來電顯示。
“誰啊。”李夢嵐揉著太陽穴。
“黃董事長。”黃媽把手機遞過去。
李夢嵐皺著眉接過手機,電話接通的一瞬間,笑容拂麵:“黃董,這個點還沒睡呢。”
“聽起來,秦太是不想聽到我聲音了,也是。”對方口吻不算客氣,字裡行間還帶著嘲諷。
“怎會。我巴不得和黃董多些時間聚聚呢。”李夢嵐語氣溫柔。
黃宗誠是最會和人虛以委蛇的,但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麼多,開門見山:“你家三小姐把我臉麵往地上踩,這事秦太就沒有說法?”
黃宗誠這種人,有錢有權又自詡風
度紳士,女人對他而言更像是無味生活的調味劑,若是清高帶刺的反而更好,過於乖順的動物,有什麼值得狩獵的呢?可過於心高氣傲就不美了,這叫不知好歹。
可秦佳苒的心高氣傲不是不知好歹,而是,心比天高。他總算知道秦佳苒不肯跟他,幾l次三番躲著避著是為什麼,她早就私底下攀上了一位更加位高權重的男人。
那女孩在他,在李夢嵐,在秦家,在所有人麵前都是做戲。他甚至覺得,秦佳苒今晚在他麵前玩那一出是為了釜底抽薪,吊著他,假裝要答應他,然後故意讓謝琮月看見。
可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能想到這一層,城府便不是一分兩分。無論怎樣,他也不會平白無故忍下這一口氣。
李夢嵐心裡也是煩的很,聽著對方的嘲諷還要賠笑臉,秦家和黃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這個時候撕破臉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苒苒還小,不懂事也正常,黃董您也要讓著她點,總不能還跟小孩子計較。等她想通了,自然知道誰對她好,誰是她抓得住的。到時候她主動來找您,您不就麵子也有裡子也有了。”
對方笑一聲,“秦太還真是不怕跟我惹麻煩,你女兒攀上了謝琮月,還會來主動找我?還是你要讓我去跟謝琮月搶人?”
“什麼搶不搶的。黃董說話真是幽默”
李夢嵐保持溫柔的態度,“他們之間不是您想的那樣呢,今晚的事隻是偶然,我可以跟你保證。”
“保證?秦太是能保證你這看似順服實則犟種的小女兒,還是敢保證謝家那位?看來你還不知道吧,上周在馬術club,你家三小姐若不是上了謝琮月的車,怎麼可能躲開我的人?我倒是覺得,這太子爺早就看中了她,反正你不是想和謝家結親嗎,大的嫁不進謝家,小的嫁進去,我看也是天大的喜事,秦太把心放肚子裡就是。”
“哦,對了。”對方吐了一口煙,“細秦生想沾賭場的生意也不必找我了。易家手上雖沒賭牌,但誰不知道朱家能拿到兩塊賭牌全靠易家做保,秦太日後有了想要的,跟你女兒開一開金口,不論在港島還是內地,還不是唾手可得。”
對方又是一聲冷笑,沒等李夢嵐說話就掛了。
李夢嵐聽著忙音,深吸一口氣,嘴角維持著笑,可下一秒,那笑轉瞬即逝,陰森暴戾布滿整張麵孔。她抬手就將手機砸在牆上。
“小姐!”黃媽大驚失色,喊出了當年在閨閣時對李夢嵐的稱呼。
李夢嵐眼睛通紅,卻沒有眼淚,宛如皸裂的紅土,一條一條裂紋爬上眼球。
她多麼恨,就有多麼後悔。
恨她耗儘心血養出來的女兒居然比不過一個按摩女生的賤種。那按摩女被前夫拋棄了,沒錢,被人唆使著去夜總會賣酒,哪知被喝醉的秦世輝看上。一開始還不肯,給了三萬塊他媽的就賣了。
三萬塊,她吃一頓飯都不止三萬呢。真是賤。
她這人模狗樣的丈夫也是個下三濫的,嗬,跟他媽公狗一樣管不住下麵。她怎會被爸爸媽媽
逼著嫁給這種男人?她放棄博士學位,放棄美國綠卡,放棄她最心愛的——
李夢嵐忽然痛苦至極,一把抓住黃媽的手,“阿茉,阿茉,我當年就該把那女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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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媽睜大濁黃的眼,猛地掙脫手,捂住李夢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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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從港城國際機場出發的灣流G650此刻已平穩地航行在萬米高空,往舷窗望去,看不見璀璨燈火,隻有一片深邃夜色,宛如無垠黑洞。
艙內溫度偏低,跟大名鼎鼎的中環商場裡的溫度相似。燈光,香氛,濕度,氧氣,噪音分貝都控製在最適宜的狀態,令人身體輕鬆,又不至於過於倦懶。
一名穿著深藍製服的空姐推著小車走進客艙,高跟鞋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悄無聲息。推車上擺放了新鮮水果,葡撻,壽司,芝士海鹽蛋糕,拿高腳杯裝著的桑葚冰激淩,以及一支路易十三天蘊,甚至還有一束拿水晶花瓶裝著的芍藥花,綻放得剛好。
謝琮月坐在客艙的沙發椅,桌上擺一台平板電腦,他神色凝冷,手指輕輕托在細邊眼鏡下方。
這位高不可攀的太子爺無疑是她職業生涯裡最好伺候的老板,就是不知道那位小姐好不好伺候——
被太子爺親自抱上飛機的女人。
夜色濃鬱,露水重,她當時遠遠站在舷梯邊上,沒看清那女生的長相,隻知道被一襲華麗的黑色禮服包裹著,安靜地縮在男人懷裡,看上去睡著了,之後,老板讓她去給小姐換掉禮服,她才有機會看清楚那女孩的長相。
真是美。閉著眼睛睡覺,乖得像天使,可黑禮服之下,那酮體,又媚得跟妖精一般。
不柴不膩,渾圓柔美。
空姐把壽司和水果擺上餐桌,添了酒,繼而對謝琮月鞠躬,推著小車往客艙後麵的套房而去。
腳步剛抬,一直專注工作的謝琮月出聲:“不要打擾她,她還在睡。”
溫沉的磁嗓落在沁涼的空氣裡,空姐莫名其妙心臟一緊,偷瞄一眼虛掩的房門,“也不知小姐餓了沒有,後廚特意為她準備了葡撻和冰激淩。”
謝琮月頭也不抬,視線落在平板電腦上,“她餓了會自己找吃的。”
空姐點頭。好吧,就是可惜了剛烤出來還熱乎乎的葡撻,再過會兒酥皮就不脆了,要不她們幾l個同事分著吃掉好了,正這樣想,她一抬頭,居然驚喜地看見虛掩著門被打開。
那兒站著一個長相精致,漂亮到有點失真的女孩,身上鬆鬆垮垮墜著一件男士襯衫,遮住大腿上方,腳尖頂在一起,模樣很局促,還沒睡醒似的,一臉的迷茫。
“女士,您終於醒了。”空姐笑意盈盈地看過去,原來這女生的眼睛這麼漂亮,睡著的她和醒來後的她完全像兩個人。她的眼睛自帶一股動物的天真和純媚,仿佛是勾人不自知。就是作為同性的她看著也愛不釋手。
“您餓了沒有。現在有水果,蛋撻,壽司,蛋糕,冰激淩,您要來一點嗎?”空姐對美女的服務態度極好。
秦佳苒
還沒醒神,呆滯地看著四周,包括這個笑意溫柔的女人。她不確定自己在哪,隻知道她從一張乾淨舒適的大床上醒來,周圍都是陌生的裝潢,一看自己身上,連衣服都被換了!不知穿了一件誰的襯衫,又大又長。一時間,她嚇得冷汗淋漓。
她在哪?和誰在一起?她醒來之前做了什麼?
腦袋暈重,依稀浮現出她被人摟在懷裡,唇瓣相貼......
秦佳苒臉上紅透,顧不上這些,局促摳著門把手,都不敢邁出房門:“漂亮姐姐您好,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我手機沒電了,您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機或者充電寶,我想打給家裡人來接我。”
空姐實在是被她這一聲乖軟的漂亮姐姐叫得心都酥了。叫姐姐多好啊!比叫空姐或者乘務員好聽多啦!還帶漂亮的前綴呢!
“女士,您的手機型號可以告訴我,我為您拿充電器。不過您想您的家人現在來接您,可能不太方便。”
秦佳苒啊了一聲,呐呐:“為什麼....”
為什麼?你連你自己在飛機上都不知道?
“因為...”空姐很為難。
謝琮月耐著性子聽身後兩人的對話,在聽到那一句漂亮姐姐的時候,他唇角勾了勾,這小丫頭果然最會賣乖,知道人生地不熟,嘴放這麼甜。
“因為.....”
“因為接不了。你剛進蒙古高原。”他輕描淡寫打斷。
“??”
“蒙、蒙古高原???”
蒙古高原是什麼!地理課才有的名詞!
秦佳苒懵了,都沒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另一個人。她不是在港城嗎?蒙古高原和港城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好嗎!
空姐朝秦佳苒做一個聳肩姿勢,雙手攤開,眼神中擋不住吃瓜的微妙:“Sorry,ma'ma.我們的航班還在進行當中,預計七個小時後落地。充電器會跟您送過來,您若是想發消息給家人,記得連飛機的WIFI哦。”
“.................”
秦佳苒這才反應過來這兒的裝潢怎麼這麼奇怪,窗戶跟小格子間一樣!
原來她現在在飛機上!天爺!她做了什麼!
謝琮月闔上平板,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客艙很長,他就坐在離房間門口最近的位置,兩三步就到了秦佳苒麵前。
他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握著喝白蘭地專用的鬱金香花型酒杯,頎長的身體靠在包裹降噪材質的玄關壁上,些許懶散,黑眸沒有絲毫疲憊,就這樣一絲不苟地看著她。
秦佳苒是沒想到謝琮月也在,突然間和他對視,大腦咣了一下。後退好幾l步。
“醒酒了。”
謝琮月淡淡開口,沉冷地看著她,顯得她的滿麵潮紅很搞笑。
“謝先生.....我.....”
腦海中依稀的畫麵變得無比清晰——
他們在電梯裡吻,舌與舌勾.纏,溢出豐沛甜汁,她張嘴,
任由對方長驅直入。他的大手箍住她腰,手掌貼著腰側的軟肉,一下又一下貪婪地揉。他們從二樓吻到了頂樓,然後....上了直升機,她太累太困,就睡著了。
秦佳苒怔愣地看著麵前的男人,腦中鮮活的畫麵在他冰冷的注視下,一點點靜止。她一時間都忘了問他,為什麼要把她帶上飛機。
他好似又變回了冰冷,漠然。
是她的記憶出錯了?明明吻她的時候很熱不是嗎?他的手臂和胸膛都是熱的,騙不了人。
可是一覺醒來都不存在了。他看上去忘掉了。
秦佳苒咽了咽乾澀得像撒了一把海沙的嗓,她想喝水,卻乖巧得不多事,隻問:“為什麼要帶我上飛機?我們要去哪?”
“落地你就知道了。②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輕描淡寫得像不欲與她多說。
“那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秦佳苒拿極小的聲音問著,長發垂下來,擋住一片白皙的鎖骨。
“空姐換的。你睡覺穿禮服不方便,襯衫是新的,沒穿過。”謝琮月不動聲色錯開目光,喝了一口白蘭地,冰冷的高度數酒精順著喉管往下,稍稍冷卻心口的熱流。
他抬手示意空姐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