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苒是一個有欲望的人。她看見兩個姐姐穿漂亮的裙子,戴華麗的珠寶,收數不清的昂貴禮物,她會羨慕,會想要,會自卑又陰暗地想,憑什麼自己不能有。她不想穿洗到褪色裙子,不想戴被秦佳茜嘲笑是不值錢碎鑽的項鏈。
但她也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一點點的溫暖,一點點的光亮,一點點的希望,就能讓她高興得飛起來,會覺得所有的不公平不甘心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那件Debtrul的裙子,那隻璀璨華麗的蝴蝶已經是她這一生中得到的最好的禮物,欲望該在這戛然而止,為什麼還想要呢?
明明從一開始,她要的不過是一點同情和憐憫,要一點微不足道的庇護,可現在的她還想要那一百件他口中的美麗廢品,想要那一頂她根本無法承受的象征愛情不渝的王冠,想要那溫柔的夜晚裡,他開口說喜歡她,想要被他抱住,想要和他吻,想要被他妥帖細致的保護,想要留在他身邊很久很久很久.......
謝琮月說,他討厭既要又要的人,秦佳苒覺得,她可能真是一個既要又要的人,不止,她還愚蠢,自私,卑劣。
她能因為誤會而出言諷刺他,對他甩臉色,可他誤會的,她卻隻能說對不起。
“瑞叔,您說謝先生是不是很討厭我?”秦佳苒窩在車後座,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
港珠澳大橋宛如一條筆直而神奇的白色絲帶,看不見儘頭,就這樣溫柔又堅韌地貫穿一片平靜無垠的海,連著三顆散落在海邊的星星。這座橋堪稱人類的奇跡。
藍天白雲在海麵投下波瀾,天氣稱得上惠風和暢。
從秦公館出發去濱城大學,有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瑞叔不懂後座的女孩何故發出此問,倒是疑惑,可轉念聯想到兩日前發生的事,心頭微微一動。
誰知道呢,少爺無緣無故來了港城,二十四小時都沒有待滿,當晚淩晨臨時命令飛機待命,啟程回京,把機組人員折騰得人仰馬翻。
少爺脾氣好,不折騰人,無不良嗜好,對誰都溫和有禮,風度翩翩,是京城圈裡公認的最完美的繼承人。在一個月之前,瑞叔也是這樣想,但現在,他若還這樣想,就真有點盲目自信了。
少爺在秦小姐麵前,嗐,是脾氣差了。很差。簡直和平常判若兩人,哪會動不動就沉了臉的?一分鐘生氣三回那也是有的!還凶!就是麵對再討厭的人,少爺也不會輕易流露出喜怒,可以和人談笑風生呢。也不知怎麼搞的,一碰上秦小姐,說出來的話也淨是欺負人。
可若說這就是討厭秦小姐,怎麼可能?哪有這麼討厭人的,給討厭的人花兩個億?
兩天,兩個億。流水似的淌過去,白壁買歌笑,一擲萬金也就是這樣了。
瑞叔腹誹,他都想被少爺討厭討厭了。
“秦小姐,少爺一點也不討厭你。”瑞叔語氣篤定。
秦佳苒聽了這話,平靜的唇角還是泛起溫柔的漣漪,宛如大海裡有一朵
微不足道的小小浪花蕩在她心頭。
她收回被陽光刺痛的視線,手指在棉布裙上搓了搓,聲音很輕:“謝謝你安慰我,瑞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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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以前不討厭,現在不討厭,但很快,他就會討厭她了。
用不到一個月的。
“不是安慰,秦小姐,少爺他其實是很溫柔的人。”
“我知道,瑞叔,他是很溫柔很好的人。”
交談無疾而終,車內又恢複了安靜,隔音好到外界的一切生機勃勃都隻是默片。秦佳苒閉上眼睛,把拉菲草帽蓋在臉上,擋住一顆無聲滾落的淚水。
過了這一個月,他們也許真的不會再見了。
就這樣默默淡了,忘記了,不聯係了,也好。
一覺醒來,車已經開進濱城。濱城,一座完全不輸給港城的超級大城,隨處可見高大茂盛的樹木,鱗次櫛比的高樓,煙火氣濃鬱的街邊小店琳琅滿目。
離學校越來越近。不知為何,秦佳苒心裡那股失落和難過也越來越濃,明明每次去學校都是她最快樂最開心的時光。
瑞叔也是周到之人,知道送秦佳苒回學校不能太招搖,把那台勞斯萊斯換成了低調的奔馳。車停在宿舍樓下,司機把秦佳苒的行李卸下來,瑞叔則慈愛地交代秦佳苒,遇到了麻煩不要憋著,隨時微信電話聯係。
秦佳苒點點頭,笑容看上去很是輕盈:“謝謝,瑞叔。下次來港城,我再帶您去吃好吃的。”
瑞叔笑嗬嗬擺手,“嗐,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還是等秦小姐來京城了,我帶您去吃最正宗的烤鴨,去頤和園喝下午茶,”
秦佳苒噗嗤一笑。
京城,是謝先生的城市。她連想都不敢想。
“再見,瑞叔。”
她對著那台黑色奔馳揮揮手,站在一顆雞蛋花樹下,目送著車遠去,腳邊落了數朵黃白小花。
回到宿舍後,秦佳苒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給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發過去短信。
【已到濱城】
【什麼時候能見你?】
也不知哥哥現在在做什麼。十二年未見,她對哥哥的生活可以說一無所知。但她不是傻瓜,從哥哥改頭換麵的外表,凜冽駭人的氣場,與年少時截然不同的性格,以及,極度闊綽的出手,都讓她嗅到了一股危險,風雨欲來的味道。
會打擾到嗎?會有危險嗎?會出事嗎?剛發出消息,秦佳苒就後悔了,她不該這麼任性的。
在秦佳苒發出消息的同一時間,奔馳車上,瑞叔也給謝琮月發去了報平安的消息。
【少爺,秦小姐已經到學校了。】
過了幾秒,瑞叔又打字:【噢,她還問我,您是不是討厭她。少爺,女孩子要哄一哄的....】
大間諜瑞叔長籲一口氣,心想他點到為止,點到為止。不然再花上兩個億,也隻能在對方心裡留下一道“是不是討厭我”的陰影。這錢花的冤枉呀。
對麵是隔了半小時才看見這條消息。
謝琮月正在開公司月季度例會。
大型會議室裡烏泱泱坐滿了集團的管理層,各個身著套裝西服麵容嚴肅認真,隻是心裡都疑惑極了。
咦?不是到了太子爺發話的環節了?都拿好平板或筆記本,打算一字一句記呢。會議室裡安靜極了,隻有一浪又一浪的呼吸聲。
誰不知道,太子爺從不在會議上看手機。
謝琮月目光沉靜而冷淡,看著那行字,下意識分心走神。
她為什麼會問出這種話?他有什麼舉動或言語,讓她感覺到他在討厭她?
哄一哄?他又哪裡沒有哄她呢?
那頂王冠不是哄?那一百件美麗廢品不是哄?那束可憐又委屈的被扔進垃圾桶的芍藥花不是哄?安排瑞叔陪在港城十天不是哄?陪她在街頭閒逛不是哄?他放寬期限,最後通牒都給了一個月,不是哄?
她是貪婪,貪心,隻知道賣乖討巧,又不坦蕩的女孩。
謝琮月惱恨地握緊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