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齊,席麵也備好,池衡是攢局的人,自然頭一個發話,請眾人上座。
幾個千金小姐不樂意地跟在後麵,目光複雜地看著那道被簇擁的紅色身影。
“這誰啊,排場忒大。一群人圍著她。”
“你認識?”
“我沒見過啊。不是咱們圈裡的吧?”
“是不是什麼南邊的集團千金啊?”
“看著不像啊,倒像是什麼十八線小明星。現在這局,怎麼什麼人都能混進來。”
“不過孟慧晚真的好慘啊.....黃詩穎還吹她陪太子爺過生日....當場打臉呃.....”
“噓,你們幾個講話注意點啦。彆被人聽見,惹麻煩。”
黃詩穎瞪了這幾個嘴碎的女人一眼,挽住孟慧晚的手,低聲安慰,“慧慧,還好嗎?”
孟慧晚笑了笑,“我沒事。走吧,去吃飯。”
包廂挨著中央庭院,玻璃構造,能清楚地看見那一排長勢喜人的紅梅林,牆上的北歐式壁爐燒著木炭,燃起如海浪般的明亮火焰。
眾人陸陸續續坐下,看似隨意的舉動,但實則都是講究。一眼望過去,聰明的人就能摸清楚今晚的局勢,遠近親疏地位高低,都一一昭彰。
“哥,您坐這。”池衡拉開主位的椅子,示意謝琮月坐下。
謝琮月很淡的一笑,不允,“阿池,今天是你過生日。”
池衡哪裡肯,非說今天不這樣坐誰都彆吃飯了。
池衡係出名門,池家家大業大,他母親是科學院院士,京大物理係教授,享國家一級津貼,外公又從政,除了他,也沒人敢在這一票從小錦衣玉食,囂張跋扈的衙內麵前大放厥詞。
謝琮月懶得和他爭,當池衡是小孩,笑了聲,抬手就把他眼中的另一個小孩牽過來。
秦佳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謝琮月推到了主位,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扣住她的肩膀,把人壓下去。
秦佳苒還沒有緩過神,就這樣坐了下去,滿場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這一瞬間集中在她身上。
“謝先生,我——”
她著急,要站起來,卻被他不動聲色地摁住。
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該看得出這是什麼場合,這個位置她不能坐,不該坐,或許,不配坐。
她從那幾個女生冰涼的眼神裡讀懂了這個信息。
謝琮月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唇角沾著些淺淡的笑意,眼神注視她,示意她放輕鬆,“一個位置而已,坐哪兒都一樣。”
他喜歡誰,對誰好,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一舉一動都是明目張膽的偏愛,當然,也不怎麼講規矩。
不過他是謝琮月,沒誰敢讓他講規矩,座位就這樣坐定了,秦佳苒成了今晚的主角。
高朋滿座的宴席,她第一次坐在主位。這讓她想起了另一場生日宴,也是謝琮月出現在她眼前,牽住她,宣告她是他今晚的女伴。
那是她人
生中第一次被矚目,第一次站在人群中央,而不是躲在角落,沉默寡言地當好一場盛大喜宴的背景板。
沒有誰會不喜歡被偏愛,還是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秦佳苒心口的暖流泛濫成災,像芭蕾舞者跳天鵝湖,興奮地回旋,回旋,從心房流進千萬根血管,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
眼下似乎不是冬天,而是溫風拂麵的春日,一切都那樣令人心曠神怡,何其風光,風光到她覺得好不真實。
秦佳苒偏頭看了他一眼,謝琮月感受到視線,偏不看她,隻在桌底下抓住她的指尖,揉了揉,揉得她心跳加速。
池衡坐得最近,一斜眼就看到了小動作,驚掉下巴,還真是有點琢磨不出門道,他哥這到底是小情兒,小女朋友,還是?
菜肴上齊,侍應生把醒過兩小時的紅酒端上來,在倒入精美的窄瓶口醒酒器之前還經過了空調房三小時的瓶醒,此時紅酒層層芳香已徹底蘇醒,緩慢地散溢在空氣裡。
1990年的柏圖斯酒莊藏酒,這一年被譽為波爾多最好的年份,入口輕柔有平衡感,又能嘗到各種鮮花與香料疊加的強勁味道。
“彆喝多。”謝琮月還是出聲提醒她。
“好喝嘛。”秦佳苒嘟了嘟嘴,比劃出一個剪刀,“我就喝兩杯。”
謝琮月哂笑,還喝兩杯,可以直接回家睡覺了。還是拗不過她,算了,這酒不錯,喝多點就多一點吧,他把剝好的蟹肉放進秦佳苒碟子裡:“兩杯,不能更多。”
池衡又一次咋舌,他這次是摸透了,他哥在養祖宗。既然如此,他更要獻殷勤了,不然他拿什麼在他哥心裡占有一席之地!
等侍應生把蛋糕端上來,全場熄燈,唱了祝福歌,在搖曳的火光中,眾人催著池衡許願。
池衡哼笑一聲,把蛋糕轉到秦佳苒麵前,“嫂子幫我許吧。”
秦佳苒忽然被點到,有點羞澀也無措,不太懂這邊的社交禮儀,隻好茫然地看向謝琮月,向他求助。
謝琮月慵懶地靠著椅背,溫和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她,裡麵倒映著兩把跳躍的碎金。
西裝外套早就脫下,隻著了一件質感硬挺的黑色襯衫,袖口挽上去,珊瑚手串繞著那一截金玉質的清瘦腕骨,指尖夾著一支彆人遞來的煙,沒點。
他聲音溫柔,帶一點酒醉的低啞:“不要緊,你就隨便許一個。不然蠟燭要滅了。”
“是啊是啊,隨便許,什麼都可以。”
一群喝醉的人都起哄,弄得好像今晚過生日的主角是她。
秦佳苒臉紅紅的,今晚承受太多風光,她都覺得這風光再多一點就該損運氣了,可還是在無數目光中閉上眼,許了一個願望,然後鄭重,吹熄了蠟燭。
燈再度點燃的瞬間,她心臟突突跳了一下,場麵到這時已經亂了,鬆了,嘻笑打鬨,四千塊一個的水晶杯打碎了好幾個,沒人在乎,侍應生默默上來打掃乾淨。
在酒酣飯足的熱鬨裡,謝琮月過來摟她的腰肢,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耳邊:“
許的什麼願望?”
她被紅酒和他的沉醉的嗓音熏得輕飄飄,抿了抿唇,“希望月色永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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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散後,夜色還長,得找樂子消遣,一群男人架著謝琮月去打牌。
謝琮月是不愛玩這個的,也很少玩,但這種局必定跑不掉,秦佳苒讓他快去,眼睛亮晶晶的,乖得要命。
“彆亂跑,想玩什麼找人帶你,困了就去我的休息室睡會兒。”謝琮月捏捏她的耳垂。
“知道。”秦佳苒推他。
客廳裡剩下的人不多了,男人們都去了棋牌室,一群千金小姐們慵懶地圍坐在偏廳的沙發上夜話閒聊。
偏廳布置得更為奢華,用的全是世界頂級家具品牌,刻著蛇頭造型的絲絨拚蟒皮沙發,限量版落地水晶燈彌散鎏金,侍應生開了香檳,白葡萄酒,準備了餐後甜點,廳內溫暖如春,頂級音響設備裡流淌著憂鬱藍調,最適合沒有煩惱的微醺夜晚。
秦佳苒沒有被邀請。
一來是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個圈子,和所有人都不熟,沒有人願意貿然去接納一個還不確定身份的人,二來是她今晚太受矚目了,被謝琮月一直捧著,壓倒式地搶走了所有人的風頭,自然會引來敵意,就算沒有敵意,也會不爽。
這些女生都是出生顯赫的貴女,年輕氣盛,目下無塵,誰都端著,不願意當第一個拉下臉的人。
秦佳苒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裡,找侍應生要了一杯濃茶醒酒,腦袋暈暈乎乎的。
“秦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幾分鐘,身後傳來聲音,她以為聽錯了,遲鈍了幾秒才轉過頭去,對上一張精致溫婉的麵容,一襲一字領希臘式長裙襯得她寧靜如水,笑起來很有親和力,並不是虛偽的笑,很溫柔,也真誠。
孟慧晚發出邀請:“秦小姐,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聊天?”
秦佳苒“啊”了一下,受寵若驚:“我嗎?”
“走吧,一起來。”孟慧晚笑了笑。
偏廳裡,女孩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誰都不想聊秦佳苒,但話題就是繞不開秦佳苒。
“謝先生快把她捧上天了!”
“你說她到底是誰啊?哪家的?滬城秦泰集團的?我記得蘇城首富的老婆也姓秦啊,還是濱城那個買蛋糕的秦家啊,總不可能是港島的秦家吧......”
“她聽聲音就沒有港台腔啊!肯定不是港島的,可能就是普通人咯,看上去挺小的,說不好是京城哪個大學讀書的女學生。”
“謝先生有沒有搞錯啊,本來以為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