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自然是尼斯,他們來過又錯過的地方。
住的酒店能俯瞰整個天使灣,清晨起床,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明媚的陽光和腥閒的海風湧入,澄澈的藍天與深邃的海岸在遠處交疊,海岸邊的彩色房子,白色的船隻宛如海市蜃樓。
其實日落的時候,從陽台眺望出去,是最美的,那一層層濃鬱而複古的色調,宛如梵高打翻了調色盤,有赤金,有暖橘,有橙紅,有葡萄紫,胡亂地混在一起,堆疊著,蔓過層層藍色的雲,又染紅整片金色的海,無數海鷗從海上飛過,又飛回。
秦佳苒穿著紅色的吊帶長裙,帶著寬簷草帽,穿著當地手工草編涼鞋,穿梭在日落之下的沙灘。夕陽把海也染金,自然把她身上的紅裙也染金。
在這裡,似乎沒有了時間,隻有朝陽和夕陽。
“謝琮月,我想坐在那排藍椅子上,你幫我拍照好不好?”
藍椅子是當地出名的打卡點。
謝琮月無奈,揮手讓她快去,瑞叔笑著遞過去手機,“請吧,大少爺。夫人可都喊不動您拍照。”
謝琮月暗含警告地瞥他一眼,“去給她買支冰激淩,焦糖口味。”
瑞叔:“說得我也想吃了。”
謝琮月不看他:“你自己買。”
瑞叔:“..........”
在尼斯過了兩日,他們又乘遊艇一路去了戛納。遊艇是謝潯之當年買給易思齡的超級遊艇,定製了兩年,總價兩億歐元。
秦佳苒坐過一次可以搭載幾千遊客的超級大遊輪,但這種私人的遊艇還是第
一次坐,豪華程度簡直超出她所有的想象。
甲板上停了一台直升機,遊艇開到一半時,謝琮月說他親自開直升機帶她去空中看海。
不料秦佳苒安全意識極強,真是死活都不肯上,強烈懷疑謝琮月在騙人,“你平時連車都不開,我都懷疑你開車的駕照是買的,你開飛機,我、我不敢上!”
謝琮月臉都青了,瑞叔在一旁看笑話,花襯衫隨風擺著,也在一起嘲笑他。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的煙霧順著海風散去,他挨個字說:“秦佳苒,我拿直升機駕駛證的時候,你還在背著書包讀高中呢。”
他當年在英國讀書,和一幫朋友玩直升機玩遊艇玩跑車,上天下海,什麼都玩夠了,回國之後進了集團,收斂了一切不符合穩重形象的愛好,連車也很少開。隻因為他太年輕,親自開勞斯萊斯看上去很像司機。
秦佳苒癟癟嘴,小聲:“你也知道你比我老這麼多......”
“..................”
謝琮月這下是臉黑沉到底,不開了,會開也不開了,安排了專業飛行員,秦佳苒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飛機,全程不敢看謝琮月的臉。
瑞叔等直升機走後,一個人在遊艇上笑到肚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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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尼斯到戛納,再到普羅旺斯看薰衣草。可惜十月的普羅旺斯早已錯過了最後的花季,秦佳苒沒有看到薰衣草,遺憾而去,並發誓下次一定要再來。然後又去了波爾多的酒莊喝紅酒,大半夜抱著酒瓶跑去酒莊裡看星星,被謝琮月抓回來狠狠打了一頓屁股。
最後才是巴黎。她要把期待的巴黎留在最後,謝琮月聽她這樣說,微微勾唇,不置可否。
學藝術的人總是對巴黎有一種狂熱的濾鏡,仿佛這裡就是藝術的最高殿堂。
秦佳苒對奢侈品沒有興趣,連香榭麗舍大道都隻是囫圇逛了一圈,在盧浮宮卻整整耗了一天,看到了蒙娜麗莎,看到了梵高的星空,看到了斷臂的維納斯,看到了拿破侖一世加冕大典......
她幾乎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拋到腦後。
“是梵高誒!還有莫奈!”秦佳苒指著星空,對謝琮月溫柔地笑著。
謝琮月:“你臥室裡不也掛著梵高和莫奈。雖然這兩幅的價值的確高於你臥室裡的那兩幅。”
秦佳苒歎氣,“這不是錢的問題,謝先生。”
這是藝術。是瑰寶。是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曙光。
謝琮月把人攬進懷裡,“苒苒,的確,這不是錢的問題,不然我也想買下來掛在你臥室。”
隻是買不了。
秦佳苒被他低聲耳語弄得渾身發軟,嗔他的目光都嬌氣了二分,盧浮宮華麗的燈光折射,讓她的眼睛看上去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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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下榻在旺多姆廣場的麗茲酒店,全世界僅有二家。這座百年酒店有多傳奇根本無需贅述,海明威說過進入到天堂就如同身處麗茲酒店,香奈兒女士曾在這裡
長住了二十年,戴安娜王妃在這裡吃過最後一頓晚餐。
來自土耳其的手工地毯織著華麗又繁複的花紋,拿破侖時代樣式的壁爐看上去仍舊嶄新,套房內的花瓶全部來自中國,盛開的芍藥插在青花瓷瓶中,莊重而典雅。
秦佳苒幾乎不想出門,隻願意在房間裡睡覺,醒來了就叫早餐服務,吃完早餐就在房間裡走走看看,坐在窗台上,拿一片麵包喂鴿子,謝琮月來不及製止,鴿子已經成群地飛了過來,撲向秦佳苒,嚇得她連忙扔了麵包跑進房間裡,謝琮月眼疾手快關上露台的玻璃門。
秦佳苒嚇到頭發也亂了,眼睛也紅了,謝琮月看著她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憐,總之笑的成分多一點。
“連鴿子都能欺負你。”
“才沒有。”
“出息。”
謝琮月不理她,說了幾句,就去找瑞叔。按常理來說,謝琮月有任何吩咐都會讓瑞叔過來,而不是主動過去,但這次,似乎是有話不願當著秦佳苒的麵說。
秦佳苒被鴿子一嚇,人都嚇傻了,躺在床上,哪裡還能察覺到這樣的細節。
接下來一整天,她沒有見到謝琮月的人,隻是他出門時交代她不要亂跑,他去見一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談一些公事,晚上回來接她去吃晚餐。秦佳苒乖乖點頭,要了幾本藝術類的書,看不懂法文,隻看圖,倒也打發了一下午的慵懶時光。
傍晚,落日熔金,旺多姆廣場被抹上一層暖橘色的電影色調。六點半,勞斯萊斯停在酒店門口。
秦佳苒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還是五點多時,瑞叔悄悄提醒她,用不用穿漂亮一點,因為今晚的餐廳是全巴黎最好的米其林二星。秦佳苒猛地從床上掙紮起來,畫了妝,換上了新買的紅裙,出門時又拿口紅把花瓣似的唇塗得更妖冶。
在法國,自然是要拿el才顯得合適,秦佳苒踩著高跟鞋,手中的小牛皮cf在空中搖搖晃晃,踩著麗茲酒店二十四小時不歇的通明燈火而來,一出門,就入了巴黎的夜色之中。
夕陽已經走到尾聲,隻有零星一點殘存的橘色,近乎於黑,輝煌的燈火溫柔地閃爍著,鋪滿整個巴黎,謝琮月站在車邊,一手夾著煙,看著天空飛過的海鷗和白鴿。
莊重而考究的西服已不是他出門的那一身,馬甲,領帶,陀飛輪袖扣係著法式袖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就連永遠乾淨沒有指紋的鏡片都比以往更加纖塵不染,金色的細邊框讓他看上如儒雅又貴重。
吃個晚餐而已,縱使是米其林二星,也過於正式了。
秦佳苒不知為什麼,忽然緊張起來,心跳加速,腳步卻溫吞,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隱隱的預感,但說不出是什麼預感。
總之這氛圍不是吃一頓晚餐。
謝琮月看著她走來,碾滅了手中的煙,俯身從車後座將一束玫瑰花抱出來。
熱烈的,火紅的玫瑰花,絕不是他送花的風格。他送過芍藥,送過荷花,送過熱情的弗朗,他從不送玫瑰。但今天送的是紅玫瑰。
“紅玫瑰。”秦佳苒接過,橘色的燈火遮住臉頰那一點羞澀的粉。
“希望你彆嫌俗氣。”謝琮月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
秦佳苒寶貝地抱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才不會!”
上了車,她還是把那束花抱得緊緊的,時不時嗅一嗅花香,看著窗外的街景依次後退。天空褪去最後一絲斑斕,徹底成了一張任由誰作畫的幕布。
人類其實可以點亮黑夜,無數種方法。
燈火也好,亦或是煙花。
秦佳苒降下窗戶,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溫柔晚風,埃菲爾鐵塔在不遠處屹立,俯視著這座浪漫的城市。
“埃菲爾鐵塔好漂亮啊。”
“會有更漂亮的,你信不信?”
秦佳苒自言自語的一句,卻得到了他的回應,一時有些怔住,“什麼更漂亮的?”
謝琮月笑,不說話。
勞斯萊斯就停在離埃菲爾鐵塔不遠的一座古老建築,餐廳就在建築的二樓,坐在露台往外眺望,能將整座埃菲爾鐵塔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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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沒有客人,隻有他們一桌。秦佳苒不解地問謝琮月,他說是包了場,這樣吃起來更自在,不是嗎?
秦佳苒半信半疑地點頭,又說:“可是這些花?”
餐廳鋪了無數的紅玫瑰,幾乎是玫瑰的海洋,她不信會有餐廳拿鮮花來布置,未免太耗錢。
“喜歡嗎?”謝琮月四兩撥千斤地問,把話題帶過。
秦佳苒笑得很嬌氣,點點頭。自然是喜歡。
這話題又這樣過去了。
座位就在露台上,很空曠舒服,晚風吹來,愜意又溫柔。主廚親自為他們上菜,法語介紹菜品,謝琮月為她翻譯,她聽得很認真,末了,還豎起大拇指,用蹩腳的新學的法語表示讚歎。
“C'estbon!”(真好吃!)
謝琮月轉過臉,對著燈火和夜色,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麼?”
“笑你說法語很可愛。”
“鬼!你就是嘲笑我!”
“沒有。”
“就有!”
就在她依依不饒地爭辯時,謝琮月忽然抬手指了指夜空,“你看那邊是什麼。”
秦佳苒怔了怔,側頭望過去,就在她望過去的一瞬間,天空被一簇火光點亮,一聲“蹴”聲劃破熙攘吵鬨聲,那一點亮光迅速攀升,往夜色中奔赴。
“砰。”
一朵燦爛的明亮的煙火在埃菲爾鐵塔的塔尖砰地綻放,被夜色覆蓋的沉寂的鐵塔,在這一瞬間宛如注入了生命。
很快,接二連二的煙花圍繞埃菲爾鐵塔盛開,星火落下,灑滿塞納河。
秦佳苒睜大眼睛,在這一刻忘記了言語,煙花綻放的聲音炸在她心頭,每炸一次,她的心臟就碎一次,然後又重塑,又碎。
她聽到街道上有好多好多的尖叫,路人紛紛拿出手機對著天空拍照。
“是國慶日嗎?今天不是國慶日啊!埃菲爾鐵塔怎麼有煙花?”
“我看看日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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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現在是十月啊!”
“管他的!快跟我拍照!快!”
“怎麼比國慶的煙花還要久!”
這是一場比法國國慶日的煙花秀還要盛大,還要壯闊,還要耗時久的煙花。
幾乎不能用價值去衡量,在巴黎的塞納河畔,埃菲爾鐵塔上空放一場煙花,是一百萬還是一千萬還是一個億,都不要緊。
謝琮月不在乎。
秦佳苒聽不懂法語,但能聽到路人的語氣中的錯愕和驚訝,還有興奮。
那煙花像一場暴雨,比暴雨還要傾盆,將整個天幕點燃,燃燒。秦佳苒呼吸靜止,看著眼前瑰麗的景象,不知為何,眼淚忽然滑了一滴,沿著鬢角,到下巴尖。
是她畫中的煙花,也是她畫中的暴雨,就在她向往的巴黎,用一種突如其來的方式,完全呈現在她眼前。
忽然,那一滴眼淚被人擦去。
她呆滯地側過頭,對上一雙漆沉的眼睛,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心中的預感已經吞滅了她,但她不敢確定,瞳孔都在散開,她什麼也看不見,一切都被淚水模糊。
“他們在說什麼?”她指路人。
謝琮月微笑,沉沉地看著她:“他們在問,今天不是國慶日,為什麼會有煙花。”
“為什麼......”
謝琮月:“因為你來了這裡,巴黎想讓你看見最美的她,也想讓你有最好的回憶。”
他就這樣珍重地,鄭重地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絲絨盒,很小的一隻,隻可能是戒指。
秦佳苒呼吸止住,心跳止住,煙花還在放,還沒有停,在她耳邊絢爛地綻放。
那隻小盒子就在她眼前打開。
一枚流光溢彩的鑽石戒指,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顏色的鑽石,在千金小姐們的手上,在拍賣會上,從來沒有見到過。
是紅色的,一如她今晚收到的炙熱的紅玫瑰。
不是紅寶石,而是紅鑽石。
世界上最稀有最罕見也是產量最少的有色鑽石,站在鑽石階梯的最頂端,有些珠寶商一輩子也不曾親眼看見過一顆紅鑽。而這顆是如此的碩大,濃鬱,純正,完美。
戒指是精巧的蝶翅形狀,和她畫上的蝶翅一模一樣,這顆鑽石就點綴在翅膀的正中。
謝琮月不知為何,喉嚨發乾發渴,恨不能抓起桌上的白蘭地一口飲下,但不行。
他深深吸氣,就這樣單膝跪下去,夜色讓他的眸更加幽暗,深邃,迷人。
“苒苒。”
秦佳苒被點到,打了個寒顫,捂住唇,溢出一聲嗚咽。當年從車上走下來,伸出手的少年,如今單膝跪在她麵前,拿著一枚浴血而飛的戒指。
“就像你說的那樣,所有的暴雨,也許隻是煙花。苒苒,我想讓你往後餘生都不再淋雨,所有的雨都是為你而燃的煙花。”
謝琮月溫柔地注視她,很想替她擦掉那些紛紛而落的淚,“你知道我隻想要一隻蝴蝶,這一生就隻想要你。”
“嫁給我,留下來一輩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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