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捏碎他的手臂,並沒能讓……(2 / 2)

凝禪:“……”

哦。

好奇心終於被滿足了。

原來是大道無為啊。

采藥童子。大道無為。

……這很難評。

連凝禪都忍俊不禁地轉過了視線,生怕笑出聲來滅了自家師長的威風。裁決神使又哪能放過這個機會。

一時之間,譏笑與暴怒交錯,兩邊的戰況愈發激烈起來。

大家哪裡見過這等陣仗。

這些尊長仙君平素裡在門派裡哪個不是仙風道骨高高在上,一些小門派裡,連見一麵都難如登天,更不要說……這種兩位七星天的仙君當場互懟的盛況。

要不是少和之淵此次有陣法限製,恐怕這會兒已經有大膽的弟子偷偷拿出留影石來記錄下這曆史一刻了。

大家逐漸從有長老身亡凶手未知的驚疑不定,變成了看兩位七星天不顧身份當街罵架的樂子人。

也有人小聲道:“嘶,有什麼話關起門來說不好嗎?這樣影響未免太惡劣了吧?一位峰主,一位裁決神使,自己的形象也就算了,這是連宗門都不顧了嗎?”

凝禪卻越看越不是這麼回事。

無論是身為竹隱峰峰主的止衡仙君,還是身為祀天所的裁決神使,能坐到這兩個位置這麼多年屹立不倒,怎可能是心思清淺之人。

這樣看似荒唐滑稽、讓所有人都看了熱鬨的鬨劇,更像是兩個人此前已經商量好——亦或者說是兩個老狐狸之間眼神一碰,就達成的默契。

如此你來我往,嗓門越提越高,不消半刻,就有一襲華服姍姍來遲。

中年男人束白玉高冠,紫衣廣袖,周身配飾無一不華美貴重。男人一張白玉麵,蓄了修剪整齊的下須,舉手投足之間便是久居高位的氣勢與積威。

正是少和之淵的掌門虞畫瀾。

虞畫瀾笑容滿麵地迎了上去,站在止衡仙君和裁決神使中間,非常漂亮地說了幾句場麵話打原場,這才讓兩人各自冷哼一聲,撂下一句“看在虞掌門的麵子上且不和你計較”,終於休戰。

然後再隨著虞畫瀾的邀請,一並向著高台上行去。

果然如此。

凝禪勾了勾唇角。

這樣一鬨,至少在明麵上,少和之淵不可能再去追究祀天所和合虛山宗的問題。

兩家一起攪渾了這件事情,順便多少洗脫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止衡仙君和裁決神使吹胡子瞪眼,劍拔弩張地坐在了少和之淵的長老們身側。

還在幾位長老側身過來問好的時候,借著餘火未消,不鹹不淡地嗆聲幾句,完全不用顧及對方的臉色。

將這一切儘收眼底的凝禪:“……”

甚至看到了止衡仙君歡快地抖了兩下腿,又在隨侍一側的小童默不作聲地提醒下,飛快將自己按住了。

要不怎麼說,奸詐還要看這群老峰主呢?

這不是就一石二鳥上了嗎?

妙啊。

高台上有聲音響起,是延後了足足兩刻鐘後,尋道大會的開場儀式終於正式拉開。

枯燥無趣的場麵話裡,凝禪輕輕轉了轉傘,自傘沿下露出一雙眼睛,目光落在了虞畫瀾身上。

前世她也見過他幾次。

在做出了替身傀後,她以全大陸最年輕的玄武脈無極的身份,入主淵山,成了名滿天下的望舒仙君。

玄武脈已經多年未見無極,更不用說從來隻存在於傳說中,幾近失傳的替身傀。

所謂替身傀,顧名思義,不僅能夠擁有原身七八成的戰鬥力,還能在關鍵時刻,為原身替一條命,誰人能不趨之若鶩。

彼時淵山人頭湧動,無數人前來常駐,隻為能夠見到凝禪一麵,更不用說與合虛稍有交情之人,無不拐彎抹角地托關係來與她說好話,不惜重金,隨她開價,隻為求一具替身傀。

唯獨他虞畫瀾,提著十萬上品靈石,慢條斯理地品一口茶,再似笑非笑抬眼:“彆人也就罷了,望舒仙君理應不會拒絕我吧?”

他的目光又落在凝禪身後的虞彆夜身上,意味深長道:“畢竟,望舒仙君未經我的允許,帶走阿夜這麼久,我也未曾追究過。”

那時她不是沒有猜測過虞彆夜與少和之淵的虞家是否有關,但他不說,她也不會主動開口去問。

聞言,她也隻是不動聲色地一勾唇。

然而虞畫瀾何等人物,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兩人片刻,倏而道:“阿夜,你不會還沒有和望舒仙子說過,你是我虞畫瀾的……兒子吧?”

最後的“兒子”兩個字,他說得一字一頓,比起稱述事實,更像是在提醒他什麼。

凝禪還記得虞畫瀾在說出口這句話的時候,虞彆夜原本就緊繃戒備的神色變得更難克製,他的身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迸射出了殺意,連他佩劍的劍身都有了低低的劍鳴。

凝禪什麼也沒問,隻是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了麵前。

她起身,麵無表情地在虞畫瀾變得震驚的目光裡,將他手邊十萬靈石扔了出去。

然後居高臨下扔了一句。

“虞掌門,還是請回吧。”

……

那日虞畫瀾走了以後,虞彆夜也並非對此事閉口不談。

他沉默很久,才說,是虞畫瀾殺了他阿娘,所以他才從少和之淵逃走的。

也算是合情合理。

凝禪沒有揭開彆人傷疤深究的習慣,也完全沒有細思過。

但此刻一看,這位朱雀脈無極的少和之淵掌門的長相和虞彆夜……

哪有半分相似之處。

隻是一眼,凝禪就悄然落下了傘麵。

她也無極過。

當然知道一位朱雀脈無極感知力的可怖。

她傘麵落下的幾乎同時,虞畫瀾的目光果然已經淺淺落過來了一眼。

然後他就看到,合虛山的隊伍已經變得七扭八歪,餘光裡止衡仙君的臉色非常難看。

白斂在那兒愁眉苦臉地打算盤,殷雪冉在和自己永遠紮不好的辮子搏鬥,唐花落在這個間隙裡又和不少彆的門派的人交換了靈息,眼看連森嚴戒備的祀天所都沒放過。

段重明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了個小馬紮,直接坐在了地上,還在眾人震撼的目光裡多掏出來了幾個,正在十塊靈石一個地小聲叫賣。

彆說,生意還挺好。

這等場麵,有人怕曬,撐一柄紅傘,便顯得實在非常正常了。

虞畫瀾在心底嗤笑一聲,收回目光。

合虛山果然是要垮了。

能帶來尋道大會的弟子,也不過如此一群無用的庸才罷了。

應該是錯覺吧,他怎麼會覺得這麼一群人,能在他身上落下讓他覺得背脊微冷的一眼。

比起這些,更讓他心底怒火翻湧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畫棠山上,平靜到就像是在欣賞此刻朝陽半斜,自山後探出一隅的美景一般。

看來,上次僅僅是捏碎他的手臂,並沒能讓他學會,什麼是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