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禪不是很確定自己睡了多久。
但她醒來的時候,手邊放著一塊佛琉石。
緋紅的光芒流轉,照亮了她的手指和手腕,她躺在原地沒有動,隻是將佛琉石拿了起來,舉起在眼前。
巨大的葉片擋住了光,佛琉石的色彩卻依然將她的眼白印透上了一片緋紅。
她的眼中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而是有了一抹恍惚。
前世,比現在更晚一些的時候,虞彆夜也曾離開過一次。
臨行前,他也留下了這塊佛琉石給她。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重演。
凝禪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
她知道虞彆夜是去做什麼了。
隻是前世他去的時候,並不知曉,她早已知道他是妖族的事情,隻以為將佛琉石給他不過像是某種信物的贈與,而她也沒有表露出分毫。
可這次不一樣。
他都已經在她麵前顯露妖身了,他們除了沒有直白地討論過這件事以外,他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都不會再覺得她給他佛琉石來遮掩妖氣是一場意外。
所以為什麼還要走?
凝禪覺得自己始終都是最了解虞彆夜的人。
卻也是最不了解他的那一個。
她所見到的,始終是虞彆夜想讓他看到的樣子。
她知曉真實的他,他卻隻想把自己真實的樣子藏起來。
在藏無可藏的時候,寧可離開,也絕不讓她看到。
凝禪的手指摩挲過佛琉石的表麵。
緋紅玉石入手是永恒的微涼,她的體溫無法沾染於石頭上,有那麼一個瞬間,凝禪的眼神已經變得懨懨,覺得虞彆夜多少就像是這塊石頭。
她以為這一次,虞彆夜不會走的。
就算拿著她的佛琉石一輩子又如何?
可總是他心知肚明,她已經知曉了他最大的秘密。
他卻依然不肯,甚至還帶走了小虎妖。
凝禪麵無表情地將佛琉石重新收好。
手指又觸碰到了什麼,她拿起來,發現是一本劍譜。
劍譜沒有封皮,是那種最古老的傳承刻印,她隻需要沉入靈息,那些劍式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變成具象化的劍招。
就連他最後留下來的東西都與上一世一模一樣。
因為這是虞彆夜自我認為的、他身上最珍貴的東西。
而這也是虞彆夜平素不會輕易用劍的原因。
虞畫瀾何其惡毒。
天下劍術千千萬,他卻偏偏隻教虞彆夜一種。
天下最有名,卻也是最不適合虞彆夜的劍聖之劍。
天鶴訣。
凝禪上一世其實壓根不太會用劍,她的劍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虞彆夜教的。
從虞彆夜留下的這份傳承刻印裡學了劍之後,再在後來虞彆夜回來以後,被他手把手,一點一點喂
招對招教出來的。
凝禪嗤笑一聲,將那份全天下都趨之若鶩的天鶴訣隨手扔在了一邊。
她知道這一次下山,虞彆夜會進入好幾個不同的秘境,上一世她沒太關心他為何要這樣,現在看來,那些秘境裡,應是都有他需要用來壓製他周身妖氣的土螻。
她也知道,通過這幾次秘境,虞彆夜會救下許多其他門派的弟子,使得他們免遭殺人之災禍,從而聲名大震。
甚至他會在自報家門時,頂著合虛淵山的名號,使得原本就因為替身傀而聞名天下的凝望舒,更多一分聲名。
他即將迎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名滿天下。
連著她的名字的那種。
又或者說,對於上一世的虞彆夜來說,這是他的第一次名滿天下。
但對於這一世的他來說,他最初的出名,應當是在尋道大會上,被凝禪點名帶走的那一次。
想到這裡,凝禪臉上的懨懨終於散去了一點。
她翻身而起,重新走進了陽光裡。
她總歸改變了一些什麼。
但她很快就重新皺起了眉頭。
“虞彆夜,你給我等著。”她盯著眼前還剩下最後一步點靈、要將虞畫瀾搞出來的那一團玩意兒L塞進身體裡步驟的替身傀,咬牙切齒道:“需要你的時候你跑了,嘶。”
她帶了厚厚兩層手套,眼睛都不想睜開,堪稱敷衍地把那團血肉打進了替身傀的胸前,點了靈,然後嫌棄至極地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接用靈火把手上的手套給點了。
比起虞彆夜的那些替身傀們不同程度的栩栩如生,甚至還分出了少年組青年組成年組,虞畫瀾的這一隻就有一種明晃晃的簡單感。
怎麼說呢,就是臉確實是虞畫瀾的那張臉。
隻要穿好衣服,這麼一個替身傀往那兒L一坐,絕對不會有人覺得異樣。
但……
交付替身傀的那一天,虞畫瀾麵色古怪地看著端坐在自己對麵的、與自己頂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的替身傀。
然後禮貌地看向凝禪:“雖然凝小友才是製作人,但可否請凝小友回避片刻。我想做一個具體的檢查,難免不雅。”
凝禪十分平靜地點頭,並無異議地走出了房間門。
交付替身傀這事兒L,整個合虛山宗當然都不會允許她獨自前往
就算她現在已經九轉天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