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和之淵與祀天所的開戰,比凝禪預想的還要更早了一些。
甚至於她和虞彆夜才從淵山下來不久,就收到了這個消息。
凝禪和虞彆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凝重。
卻並不意外。
浮朝大陸原本就是三間巨頭宗門形成了微妙的三足鼎立的態勢,彼此依存又相互製衡,三角形從來都是最穩固的狀態。
但這個世界到底不可能永遠是等邊三角形。
縱使望階仙君沒死,他這個死關閉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一些。
更何況,他閉關的原因,本就是壽數將至。
所謂尋找無極之上的眾妙天門,這世間恐怕無人看好。
哪怕是日夜為自己的阿父祈禱的唐花落,雖然表麵說著自己的阿父一定可以的,但內心深處,卻是連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淒然。
大廈將傾,縱使大廈本身還在,卻也已經風雨飄搖。
等邊三角形的一邊開始傾圮,在這個過程開始的起點,另外的兩邊便已經開始謀劃自己的無限延長。
更何況,這三家大宗門本就不是真正的各自為陣,私底下錯綜複雜的暗中交易不知繁幾,至於羅浮關這種表麵和平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是表麵,隻是大家還願意象征性地給這一處浮朝大陸和平友好象征的地方一些顏麵罷了。
凝硯捏著尋音卷,看著上麵接連彈出的前線快報,“嘖”了一聲,帶了點兒耐人尋味的神色挑眉看向虞彆夜:“你要回去參戰嗎?”
是的,兩年過去,已經長大了足足兩歲的凝硯在看到虞彆夜的時候,依然有一種從心底而生的不爽。
這種不爽在看到凝禪非常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虞彆夜遞出的手時,達到了頂峰。
怎麼說呢,雖然早就多少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天的來臨,但是驟然見到,還是給了凝硯不少衝擊。
凝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陰陽怪氣補充一句:“阿姐啊,有的人不辭而彆兩年,這才回來幾天,再怎麼也不應該發展這麼快吧?”
凝禪沒有解釋的意思,隨口道:“你段大師兄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在一旁的段重明“啊?”了一聲,突然被點名,有點沒反應過來:“我說過什麼?”
凝禪:“我就好這一口啊,有什麼問題嗎?”
凝硯:“……”
凝硯萬萬沒料到這話能這樣直接當著虞彆夜的麵說出來,他十分一言難儘地看向虞彆夜,就見後者露出了一個十分坦蕩的笑容,甚至聳了聳肩:“我就是這一口。”
凝硯目瞪口呆。
凝硯無話可說。
怎麼說呢,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阿姐和虞彆夜,確實蠻配的。
而且虞彆夜你小子以前還裝乖,怎麼兩年過去連這層皮都懶得披了嗎!
難怪看他越來越不順眼了!
凝硯在心底罵罵咧咧,卻聽虞彆夜繼續道:
“比起所謂的參戰,我更好奇他們開戰的原因。”
白斂舉了舉尋音卷:“前因後果倒是早就有人分析總結過……”
“不,比起那些能放在明麵言說的理由,這背後肯定還有彆的更深層次的原因。”虞彆夜邊說,邊從芥子袋裡取出了一塊徽章。
那是祀天所神使才能佩戴的,特製的,上麵依然閃爍著微弱卻特殊的靈識的大光明徽章。
“我是在某一個秘境之中撿到這個的。”虞彆夜手指一動,那枚徽章便在石質桌麵上立著轉了起來,連帶著上麵的那一層靈識都轉動出了一層靈光。
須臾,那片靈光便將石桌侵蝕出了一小片凹陷。
等到轉動停下時,凹陷所顯露出來的圖樣,恰與徽章上的日出明光的輪廓一模一樣。
這是祀天所獨有的、辨彆大光明徽章真偽的手法。唯有神主賜福過的徽章,才可以在轉動後,以靈光刻出大光明印記。
“準確來說,不是撿。”虞彆夜一手按住還在滾動的大光明徽章,將它按在石桌上,發出一聲脆響:“因為一些你們大概知道的原因,這些年來,虞畫瀾沒有停止對我的追殺。一開始是雇傭一些散修死士,後來是貼了懸賞令——反正我招惹的仇家越來越多,有懸賞令也並不引人注目。”
“是的,因為我到底自小於少和之淵長大,門內長老我幾乎都認識,他也不好直接撕破臉讓他們來殺我。”虞彆夜笑了一聲:“可懸賞令、散修和死士都對我束手無策時,應當如何?”
“他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人,來殺我。而這個人,偏偏不能來自少和之淵。”
凝禪坐在旁邊,微微側頭,看向虞彆夜。
他半垂著眼,顯然是想要遮掩其中的情緒,唇角是勾起的,那些彼時的情緒已經被衝淡了許多,但他如今這樣回憶起來時,顯然還是難掩譏誚。
後來的事情,他不說,她也大概能勾勒出一二。
虞彆夜越來越強,成長的速度讓虞畫瀾不得不心驚,尤其是他從始至終都知道他的原身究竟是什麼。
既然不能掌控他,便毀滅。
然而所有的一切手段都失效,而最新的消息傳來,虞彆夜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已經摸到了九轉天的門檻,再等下去,這個世界上真正能殺的人,便會隻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個人。
虞畫瀾終於無法繼續等下去。
“與我交手的人,是九轉天巔峰。穿著少和之淵的長老道服,帶著象征長老職權的山海戒。”虞彆夜道:“卻被我拿到了這塊大光明徽章。”
徽章是真。
日出明光印記是真。
虞彆夜絕無可能認錯,所以長老道服與山海戒也是真。
想殺虞彆夜的人或許很多,但能同時讓大光明徽章和少和之淵的山海戒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人,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