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輕,他的聲音有如呢喃,近乎難以自持地靠近她的掌心:“是熟悉……”

那團柔和的光繾綣地灑落,虞彆夜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卻甚至不敢觸碰,隻是落在了那片光芒落下的邊緣,便已經像是被灼傷般,猛地收回了手。

凝禪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虞彆夜沉默了許久,他說不清這種熟悉感的由來,心頭卻覺得好似有一隻手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每一下心跳都變得酸澀難耐。

直到一隻手輕柔地撫上了他的臉。

“你怎麼哭了?”

虞彆夜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凝禪:“我哭了?”

臉頰的微涼遲一拍地傳來,虞彆夜遲疑地抬手,再看向指尖上的液體,眼中的困惑和心間的澀然更深。

凝禪卻已經在電光石火之間,想清楚了許多。

從尋道大會時,祝婉照莫名出現在畫棠山下,與虞畫瀾最初的奇異交集,再到南溟幽泉的小世界中,她像是憑空般的出現,又以及這兩年來從殷雪冉那裡傳來的許多消息……

雖然還不知緣由,但毫無疑問,祝婉照的目的,從頭到尾,都是那座畫棠山。

她要去畫棠山。

而她要去畫棠山的唯一可能,隻可能與虞彆夜的母親有關。

所有這一切串聯起來,這枚不知為何交由到凝禪手上的吊墜,來由就變得明了了起來。

“我猜想……”凝禪慢慢開口:“這或許與你的母親有關。”

可是既然如此,為何要給她,而不是直接給虞彆夜?

無論祝婉照和虞畫棠有什麼關係,都理應不該不知道虞彆夜和虞畫棠的關係。

凝禪有些困惑,她的靈識飄散開來,輕柔地包裹住掌心的吊墜。

靈識的視角下,那些鐫刻在銀色蔓藤上的靈紋變得清晰起來。

那些線條纏繞繚繞,再在凝禪腦中重新繪製成型,最終定格成了一片繁複錯綜卻終於有跡可循的靈紋禁錮陣。

凝禪神色微變,驟而起身。

下一瞬,她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藏書閣。

踏入無極境後,整個合虛山宗的藏書閣都已經對她徹底開放,她隻需念動,便可以一步踏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凝禪步履匆匆,她從一處上了重重禁錮的書架上,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本已經脆弱到快要掉書頁的古籍,依照自己的印象,翻到了某一頁。

能夠承載靈紋陣的書頁都是特質的,然而便是沒有注入任何靈息的靈紋陣本身也會擁有力量,再特質的紙張在靈紋陣的衝刷下,會無可避免地變得脆弱,直至在某一日湮滅。

這世上奇詭的靈紋陣浩瀚如煙,所有陣的形成都不是偶然,而是步入靈陣師一道的無數前人在千百次的失敗與試驗後總結的成果。

傳承與記憶本就是陣之一道延續的方式,凝禪前世閱儘天下陣,卻也不敢說,自己在陣之一道上,有多深的造詣。

譬如她方才在腦海中勾勒出的這個陣。

如此奇特詭譎的陣,她也隻見過一次。

就在她手中的這張書頁上。

她的目光再次隨著書頁上的紋路勾勒一遍卐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與腦中方才遊走的靈紋一筆筆比對重合。

然後終於確定。

九轉拘魂陣。

凝禪重新看向掌心。

她掌心的這枚吊墜上,細密鐫刻的,是九轉拘魂陣。

也就是說,那其中長明般燃燒著柔和光芒的……是一縷魂魄。

一縷虞畫棠的魂魄。

藏書樓的最高層一片安靜,連呼吸都變得清晰可辨。

凝禪倏而明白了為何祝婉照偏偏將這吊墜給了自己,而非直接交由虞彆夜。

因為她是傀師,能夠給替身傀點靈的傀師。

她可以點靈注魂。

自然也能魂魄中的記憶。

凝禪將那枚吊墜懸在自己麵前,任憑其中的光芒照亮自己的眼瞳。

前世,她從不知曉,這世間還有這樣一枚吊墜。

殷雪冉沒有潛伏在祝婉照的影子之中,祝婉照自然無從將這枚吊墜交由給自己,她帶著祝婉照的魂魄到了畫棠上,旋即不知發生了何時,但總之這枚吊墜最終定然是落到了虞畫瀾手中……

她已經大致猜到,虞彆夜正是追尋這一縷魂魄而去。

如果她想,她大可以現在就將靈識沉入其中,虞畫棠的過往。

但她不能。

凝禪將手中的那本古籍放歸原處,重新邁步,結了傳送陣,回到了虞彆夜身邊。

虞彆夜並沒有離開。

凝禪的一去一回在她看來並沒有多長時間,但事實上,將這樣繁複的靈紋陣比對一遍,其實已經過去了足足一日一夜。

虞彆夜的眼瞳有些微紅,他在看到她的同時,便已經開口:“我知道那是什麼了。”

“我知道這個吊墜是什麼了。”

和凝禪開口的第一句話幾乎同時響起。

“那是我母親的魂魄。”兩人對視一瞬,是虞彆夜繼續道:“那縷氣息……來自我的母親。”

凝禪注視著他,頷首:“吊墜上是九轉拘魂陣,但……卻又與真正的九轉拘魂陣不同。”

她將那枚吊墜放在了虞彆夜掌心:“所謂拘魂,是顛倒陰陽,行不可為之事,硬生生將本應入九幽輪回的魂魄強硬地拘於人間。這是一個強迫而為的法陣,本就是禁咒之一,通常來說,這樣的靈紋陣幾乎都伴隨著怨毒與不安,拘於其中的魂魄也會有強烈的想要掙脫束縛的願望。”

“給我一縷你的靈息。”凝禪的手指點在虞彆夜的掌心,再引導他的靈息一並觸碰到了那枚吊墜。

“你感受到了什麼?”

從靈息彼端傳來的,是沉靜與溫和。

虞彆夜慢慢道:“她是自願被禁錮的。與其說是被禁錮,倒不如說……鐫刻在這個吊墜上的靈紋陣,

在保護她。”

凝禪頷首:“是的。在這個九轉拘魂陣之上,原本還有一層遮蔽法陣。祝婉照在將這枚吊墜給我之前,將這一層遮蔽法陣擦去了一半。換句話說,在擦去遮蔽之前,恐怕其他人便是見到了,也隻會覺得這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吊墜。”

“為什麼要遮蔽?”凝禪皺眉:“她在躲避什麼?是害怕被誰發現?祝婉照是怎麼得到這一縷魂魄的?在此之前,是祝婉照在保護她的魂魄嗎?”

虞彆夜深深看向那枚吊墜,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吊墜的表麵,那片柔和的光溫柔地照亮他的指尖。

他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恍惚覺得好似是虞畫棠溫柔地握著幼年時的他的手,告訴他,阿夜,要勇敢。

要勇敢。

勇敢地邁入那些未知的黑夜。

哪怕黑夜猙獰。

“我做過一個夢。”虞彆夜倏而開口:“是某一夜我在淵山下的樹邊睡著的夜晚做的。”

“在那個夢裡,我見過這個吊墜。又或者說,我見過她的魂魄。”

他在那個夢裡奔走於不見前路的密林之中,無數參天的樹林遮天蔽日,分不清白晝與黑夜,周遭潮濕陰冷,前方隻有一縷微光。

他本能地想要接近那縷光。

於是他披荊斬棘,蹣跚前行,哪怕滿身是傷,無數次跌倒再站起來。

到了後來,他終於觸摸到了這一縷光,卻在一片如夢中夢的大片空白恍惚後才醒來,再回首時,他已經佇立在了一片近乎永恒的荒蕪之中。

他站在巨大空曠的大殿裡,穿著純黑的寬袍,心中空蕩如死,影子拖得很長。

在夢裡,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心中空空,直到這一場大夢醒來,他坐在淵山的夜色中,捂著莫名悲慟的心,抬首望向山巔的那一抹暖黃的光,才緩緩恍然。

夢裡的他,孑然一人,身邊再無她的身影。

步入修仙一道,便再也不會做毫無意義的夢,所以虞彆夜一直以為,那縷光代表的,是凝禪。

他如果像是在夢中那般苦苦追尋她,最終反而會失去她。

所以他才會在那一日掃雪上山,隻為了見她最後一麵,再去奔赴一場訣彆。

卻原來,那束光,指的是他掌心的這一縷魂魄。

於是夢中的一切都被顛覆改寫,那些意象有了全新的解釋。

虞彆夜抿了抿唇,重新看向凝禪:“你願意和我一起看看當年的畫棠山嗎?”

哪怕這份魂魄的記憶中,有再多不堪。

哪怕要將最泥濘的他和他的過去撕扯開來,呈現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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