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臥室裡掛著的……結婚照……(2 / 2)

可是讓她跑,她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小小的村莊,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卻足以困住她們姐們三人、甚至是更多女孩子的一生。

當年幫助她的物理老師也已經調回省城了,她們二人的聯係,僅限於物理老師給周念念的高中班主任寄錢。

周念念無處可去。

但她還是要跑。

就像盼盼說的,如果她不跑,回到家裡,嫁給那個60歲的老光棍兒,是真的……會生不如死的。

所以,隆冬刺骨的寒風裡,她摸了摸盼盼的腦袋,轉過身,毅然跑進了深深夜色。

周念念消失了。

從媒婆到家那天,一連消失了一個禮拜。

而這一個禮拜之後,她的家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她的父母,從一對年輕夫婦那裡,領養了一個孩子。

一個兔唇的男孩子。

周念念也就是在那天中午,偷偷折回去的。

年輕夫婦抱著有缺陷的男孩子來她家做客,她一個人躲在西房的柴火垛後麵。

聽著屋裡的大人們好像在開開心心地一起吃飯,便貓著腰,悄悄閃到了一間門小屋子的窗戶下。

這是她和盼盼住的房間門。

周念念伸手敲了敲窗戶上用來擋風的硬紙殼,幾秒過後,裡麵鑽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她笑了。

冷風揚起了她的短發。

她輕聲問:“……盼盼,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走?”

周盼盼那白淨淨的小臉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父母打青了一大片。

而她逃走的這一個禮拜,也再沒有人會給盼盼紮羊角辮。

盼盼那細軟的頭發散了下來,軟軟地搭在圓滾滾的腦袋上。

小妹妹啪嗒啪嗒掉著眼淚,說了一句“好”。

然後,姐妹倆又無聲無息地從家中的狗洞鑽了出去。

至於原來那條陪盼盼玩兒的大黃——

家裡來了客人,母雞要留著下蛋,唯一能端上桌的葷腥,隻有一盆狗肉。

當晚,周念念就把盼盼背在身上,連夜跑出了村子。

她對一位開三輪車拉稻草的大姨撒了個慌,說姐妹倆要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

於是,便得以搭順風車,來到了A市的群蠅街。

周念念這一個禮拜中,徒步三天三夜,提前踩好了點。

這片地方雖然偏僻,但物價很低。

她把從家裡偷出來的那枚、留著給男寶打長命鎖的金戒指賣了換錢,然後找到一片荒廢的爛尾樓,租下了一間門地下室。

儘管這裡潮濕、黑暗,還散發著一股陰涔涔的黴味兒。

但姐妹倆起碼不需要再提心吊膽,從此以後,這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就是獨屬於她們倆的家。

周念念還買了一張厚厚的床墊,墊在高高的破床上。

但是質量很差,她一坐下去,床墊就塌了一塊兒——裡麵的彈簧彈不上來。

不過盼盼很喜歡這張床墊。

她揚起腦袋說:“姐姐,這裡比較矮,我可以爬得上去。”

所以,盼盼每次都是從床尾塌陷的那個角,自己慢慢爬上去。

盼盼開心之餘,也不忘擔心周念念的學業。

“姐姐……這裡好像離鎮上的高中很遠,你上學怎麼辦?”

周念念笑著告訴她,“盼盼不用擔心,姐姐很聰明的,姐姐已經轉學到市裡的群英中學讀書了。”

盼盼又半信半疑,“真的嗎?”

“真的,你看!”

周念念拿出了一身校服,上麵還彆著一個印有“群英中學”的校徽。

“怎麼樣,姐姐沒騙你吧?”

其實還是騙了。

這身校服,是周念念在附近菜市場買土豆的時候,看到有位阿姨穿著,便花錢從人手裡買了過來。

校服又大又舊,極其不合身。

但哄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就足夠了。

白天,周念念會穿著這身校服出門,假裝去學校。

但實際上,她拐去了那家叫“迷路人”的酒吧。

當年,迷路人的孫老板還沒有發福變胖。

他的視線嫌棄地掃過周念念全身,“沒長開的黃毛丫頭,我們酒吧裡要你乾嘛?”

周念念低下頭,小聲道:“我可以刷盤子、洗碗,打掃衛生……”

求了半天,孫老板也不打算留下她。

周念念正要失魂落魄往外走時,一個染著紫色頭發、打著鼻環的女人將她攔住。

她是這裡的DJ師。

一張口,就開門見山。

“妹妹,要不你跟著我學打碟?”

於是,周念念就在迷路人裡有了一份兒工作。

薪水不高,但足夠每周給盼盼買頓肉吃。

這一周,周念念在菜市場精挑細選,買回家裡一大塊排骨。

不成想,盼盼頭一回吃排骨,居然把小門牙給硌掉了。

托著下巴,嚇得哇哇大哭。

周念念圍著哄了好久,最後還是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掉牙是好事兒,掉牙就說明我們盼盼,很快就要長成大姑娘了。”

她拿紙巾包住被硌掉的小乳牙,“而且,把它扔掉了,還會長出新的哦。”

“盼盼掉的是上門牙,所以要往下麵扔,扔下去,就可以保佑我們盼盼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於是,周念念領著盼盼,來到了外麵的下水道口,想讓她自己扔下去。

可盼盼卻躊躇了幾步,把包著乳牙的衛生紙團又塞回了她手裡。

她說:“姐姐扔吧,讓它保佑姐姐!”

不過,一顆小乳牙,顯然沒有那麼靈驗。

周念念很快還是感冒發燒了。

她在迷路人一樓的嗨吧裡打碟,需要穿得時尚漂亮,裹個大棉襖上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每次回家路上,她都被凍得直流鼻涕。

半個月下來,她就扛不住了。

早上鬨鈴響後,腦袋依舊昏昏沉沉,起不了床。

盼盼就從塌下去的床尾,慢慢爬上去。

“……姐姐。”

“……姐姐。”

她奶聲奶氣喊道,一直爬到了周念念身旁。

細細的小手指、輕輕撫摸著姐姐的眼皮。

“姐姐,你怎麼還閉著眼……”

“姐姐,彆睡了,該起床上學了……”

後來,周念念想,那回還要多虧了盼盼。

不然,她真得活生生躺在床上,燒出問題來。

盼盼很聰明,也很懂事。

她看得出來,姐姐每次放學回來,都會被凍得不輕。

所以,每到晚上十點後,她就趴到床上,把周念念要睡的外側先給暖一暖。

等姐姐回來後躺在床上,盼盼也會趴到她腳邊。

姐姐的腳,總是冰涼冰涼的。

盼盼就會用自己軟乎乎、也熱乎乎的身體,輕輕抱住姐姐的雙腳,用體溫給姐姐暖熱。

以前老是聽她們媽媽說——女孩兒陰氣重,男孩兒火氣旺。

周念念以為不然。

明明……盼盼的體溫,也能夠融化這個寒冷的冬天。

……

作為一個看客,昏迷中的祁妙很希望,念念和盼盼的故事,就能夠在這裡結束。

可夢境還在繼續——

那是個很尋常的一天。

周念念早上照舊穿上校服出門,還告訴盼盼,今天中午要吃糖醋魚。

盼盼開心說“好”。

卻在姐姐出門10分鐘後,她發現,桌子上……有一枚刻著“群英中學”四個字的校徽。

聽姐姐說,校徽是要彆在胸口的,如果忘了佩戴,門衛叔叔是不準進校門的。

盼盼記住了,也開始著急了。

她拿起校徽,又拿起鑰匙,倒騰著兩條小短腿,獨自出了地下室的門。

口中還小聲地喊著“姐姐”。

然後,在她從地下室跑到爛尾樓小區路上時……

一塊兒磚頭,不知道從哪個窗口裡飛了出來。

瞬間門便砸倒了小小的女孩子。

盼盼那紮著羊角辮的、圓圓的腦袋……硬生生被砸出一個稀巴爛的大洞。

血,迅速蔓延了一地。

“盼盼——!!!”

祁妙渾身顫抖著,大聲喊她。

可這是在夢境裡,根本就沒有用。

祁妙淚流滿麵,咬著唇,猛地抬起了頭。

正看見——

六樓的窗口中,閃過一張男人的臉。

……她見過、她絕對見過!

是那個周念念臥室裡掛著的……結婚照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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