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賽後,又逢假日。
宋宴清難得多睡了會,去後宮見王婕妤的點都拖後了些。
但王婕妤並不介意,她欣喜異常:“我兒真是出息了!”
“嗯?怎麼說。”
宋宴清琢磨著自己近來也沒乾出什麼大事。
“還裝。”王婕妤道,“昨日你跟大皇子一隊踢球,他還特意給你傳了好幾個球,肯定是我兒討大皇子喜歡了!”
宋宴清:“討他喜歡有什麼用?”
“大皇子當上太子,以後就是那個。”王婕妤往龍華殿的方向瞄一眼,神神秘秘地放低聲音,“你跟大皇子處好關係,以後王位豈不就穩了。”
宋宴清聲音放得更低,問王婕妤:“我爹不行了?”
這話實不敢讓其他人聽見。
王婕妤瞪大眼,本來想說兒子大膽,轉而想到什麼,又麵露遺憾地搖頭。
“可彆瞎說!”
“是你先說的。你說那些,我不得多想。”
宋宴清還以為王婕妤在後宮中,關於昏君的消息知道得更多。
“你彆想那麼多,聽娘的,好好跟大皇子、二皇子交好,都彆得罪。”王婕妤忍不住念叨,又怕兒子心氣高不樂意,哄道,“娘的清兒現在這麼好,他們肯定也喜歡你。”
王婕妤頂頂好看的那段時日,她自己也知曉自己好看。
現在她瞧自己兒子,就像她那個時候,怎麼看都好看,格外討人喜歡。
“對了,五皇子又是怎麼回事,你倆不是老掐架,怎麼二皇子還送你銀子,讓五皇子住你宮裡。青梔來說的時候,娘還以為聽岔了。”王婕妤關心著樁樁件件自己沒法操心、幫上忙的事。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住在兒子宮裡不走,無奈宮規不許。
“我不是上進麼,二皇子也想五皇子上進,就送到我那兒去了。”
王婕妤聞言道:“可惜我沒給你生個哥哥,不然也能幫襯你。”
宋宴清覺得好笑,哪有往上麵生的,要生也是在他後麵才對。王婕妤如此想,隻是因為想被幫襯兒子罷了。
“不用,生孩子多苦。我現在跟四哥、六哥關係也好。”
昨日的搶浴房之仇,今日就先不記了。
王婕妤很是欣慰,眼角笑出魚尾紋:“現在知道嘴甜了,從前可險些沒氣死你娘。”
宋宴清笑笑,望著她一時有些心虛。
他再如何好,到底不是她的親兒。若是教她知道這事,怕是會後悔現在這話。
“我從前就不好麼?”宋宴清佯作生氣,偏過頭不看她。
“好好好!從前也好。”王婕妤隻覺他好笑還有點可愛,果然還是她那個隻喜歡聽好話的兒子,說著說著就又要生氣。
“從前哪裡好?”
“咱們是娘兩,你什麼樣都好。本來想叫你早些去皇後娘娘那兒,中午我給七殿下點個醉花雞賠罪成不成?”王婕妤調侃兒子。
“成,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宋宴清又問,“你又惦記著我早去皇後娘娘那兒做甚。”
“你說呢。”王婕妤像是偷到雞的狐狸,麵露狡黠,“一開始我還不懂,你怎麼老去皇後娘娘的鳳儀宮。可最近我出去逛,後宮裡都誇你有良心、孝順,你這名聲一下就好了!”
宋宴清看著王婕妤一臉的“老娘還不懂你,我兒無利不起早多聰明”的表情,一時語噎,而後失笑。
他承認,有想過借此改變名聲的想法。
但不是隻有算計。
皇後宮裡切實提供過幫助,無論從情從理,宋宴清有空時都該去瞧瞧。隻要他去了,總會有去了的用處,哪怕隻是叫人心裡好受些。
但王婕妤如何想,實在不好管。宋宴清隻囑咐道:“你可彆對外說這些。”
然後強行轉換話題:“娘,上回給你布置了五十個字,這麼久都學完了吧?兒子考考你。”
王婕妤:!
中年美婦被嚇得花容失色,口舌也笨拙起來。
“這、這……娘前些日子不舒服,有些耽誤了。”王婕妤撒著謊,心虛得很,“何況娘都一把年紀了,還學這費腦的乾什麼?”
這個時候,宋宴清覺得原身的性格尤其好用。
他心裡笑,嘴上卻道:“哦,平日裡叫我上進,就我一個人上進啊。我天天起早貪黑地學,手上都磨得長繭,結果我娘五十個字都學不完,還不想學。”
“我學!娘學還不成麼。”
王婕妤信誓旦旦地答應下來,但想著認字學了又忘的辛苦,又忍不住辯解:“不對,娘可從來沒催你讀書上進,那些書本來就沒什麼好看的……”
演得太入戲,險些忘了王婕妤的三觀比較離奇。
宋宴清趕緊打斷她:“娘,我跟兄弟們相處。要是半點本事沒有,人家是拿我當兄弟,還是拿我當伺候的人呢?”
“你可是——”
“我是皇子,是皇帝的兒子,我知道。”
宋宴清:“可皇子和皇子也是不同的。兒子總歸要長大成人,出去麵對外麵的風風雨雨,沒有本事,我拿什麼去應對呢?回頭被人騙了,說不得還要給人家數銀子,豈不被人笑話死。”
“可我又出不了這宮牆,風風雨雨都打不著。”王婕妤講著自己的理,但又慣性順從,“你學、你學,娘也學。”
“娘,你不想出去?”宋宴清問她。
“想啊,怎麼不想。”哪怕她在外頭沒遇著多少好事,王婕妤也想極了。就好像外頭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牽扯她的心。
或許是這宮裡頭太悶了,整日裡無趣得很,她想。
宋宴清給她畫了一個小小的餅:“以後我總能讓你出去的。像你說的,等我當了王爺,在宮外有自己的住處,就能接你出去。到時候你和太後現在一樣,到處去遊山玩水。”
“太後是去拜佛的。”王婕妤嘴上沒認可,整個人卻一下又精神起來。
她站起來,看看外麵藍白交錯的天幕,再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忍不住揉揉她心肝的臉:“娘的心肝,陪你讀書吃苦也成!”